已經退居二線的老李，此刻正在家裡，站在陽臺的窗口往外看，看自己的兒子外出應聘面試回來沒有。兒子一出門，老李就擔心，不必擔心的擔心。在老李眼裡，兒子永遠是個孩子。住在隔壁的鄰居，像往常一樣，出來帶孫子走走。時間已經到了傍晚。老伴已經將晚餐擺上桌，正在擺著碗筷。
“擺這麼早幹什麼。兒子還沒回來啊。”老李抱怨著老伴，“等兒子回來就涼了。”其實已經到了六月底，天熱得厲害。“也不知道兒子應聘得怎麼樣。”老李一臉擔憂。
老李回想起自己幾十年的工作拼搏，不禁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人吶，還是應該踏踏實實。這一生，勤勤懇懇，埋頭苦幹，比別人肯吃苦，就一定會有回報。”老李說的也是實話。老李勤勤懇懇幾十年，單位幾任領導都很喜歡老李。老李也從年輕時的一名普通工人，一路做到班長、線路工區隊長，退居二線前是線路工區副主任，也是中層領導一級的了。老李那個年代，領導就喜歡踏實肯幹的。老李也把工作當成了自己的事業，一直努力奮鬥。
唯一後悔的，就是整日加班加點忙著工作，沒有盯著兒子的功課。兒子又貪玩，沒有考上大學，考了幾年最後還是上了個大專。老李總覺得對不起兒子。兒子今年畢業了，都六月份了，眼看著別人家的孩子都找著工作了，老李只有乾著急。心有餘而力不足。老李壓根不知道勁往哪使。想到這，老李又是一聲嘆息。
聽到兒子急促的腳步聲，老李知道，兒子回來了。老李早早的把門開好。因為兒子多年養成的習慣，從不喜歡按門鈴。“老爸！”兒子一如每次回來時一樣，第一聲一定是喊老李。
“怎麼樣？面試的怎麼樣？”老李焦急的問。
“還不是老樣子。說回去等消息。等個屁消息。八成又沒戲了。”小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這孩子。無論如何，都要認真對待，好好的面試。”老李顯得很是無奈。
當小李進屋的時候，老李慈祥的看著兒子，清瘦的臉龐洋溢著疼愛的表情。一隻手快速接過兒子肩上的書包，另一隻手趕緊遞過來一個水杯，生怕兒子渴著了。水杯的水，溫熱正好，顯然是老李早準備好的。
“兒子啊，”老李說，“從小我就跟你說，無論做什麼事，都應該踏踏實實去做，認認真真地去對待。”
剛從大專畢業的小李，早就聽膩了老爺子的話。這些大道理，他聽了很多年了。當然，父親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一說就是長篇大論，而且打斷他也沒用。他一定要說完。
“知道了。”小李敷衍著，顯然他不想再聽下去。
“你是個好孩子，我的兒子，”老李欣慰的說，“人在這個世上，就要肯吃苦。只要自己肯吃苦，早晚能成功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付出終有回報的。兒子。”
看兒子沒吱聲，老李頓了頓，繼續說：“兒子，凡是要靠自己。只要你踏實肯幹，遲早會有人看上你的。我要是領導，我就喜歡踏實肯幹的。哪個領導不喜歡能肯幹活的？你這些年，就是念書的時候不肯吃苦。多吃點苦怎麼了？現在辛辛苦苦，將來快快樂樂。”
“兒子，我就是你最好的榜樣。想當初，我來單位的時候，誰也不認識。就從班組最底層的員工做起。幾十年，我能吃別人吃不了的苦。去修線路，無論是大暑三伏天，還是寒冬三九天，只要單位需要，我別無二話，拎起工具就出去。別人都不願意去。我肯去。就是我最肯吃苦，所以單位讓我當班長、隊長。只要你肯付出，將來就肯定有回報。不要眼高手低。我就是從最苦的基層做起。兒子。”
“爸，你別說了。你說的，都是過去式了。是你們那個年代的事了。現在這世道，就是個拼爹的時代。”小李的話裡，充滿了不屑和無奈。
“兒子，你千萬不能這樣想。”聽到兒子的言論，老李很震驚。想不到兒子出去讀了幾年書，連思想都變得這麼偏激了。“兒子，我始終相信，只要自己肯吃苦，終究能成功的。那些拜金主義，還有那些錯誤的想法，你可千萬別學。踏實肯幹才有成就。你說說看，你念書的時候，成績最好的幾個同學，是不是學習最刻苦、最用功的？你就是不肯吃苦。”
“爸，你的想法早過時了。你知道嗎？現在這世道，講究的就是權力和鈔票。有權利的拼關係，有金錢的拼鈔票，都沒有的就看運氣。權、錢、運，就是這樣。拼的就是有權有錢的爹，你什麼都沒有，那我就只能看運氣了。”小李說著說著，竟露著悲傷的表情。
“孩子，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權力和金錢所辦不到的。還是要靠個人努力，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去走去做。不要被這些偏激的思想所迷惑。孩子，世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啊。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老李苦口婆心的勸導著。
“爸，你過時了。現在哪還談什麼踏踏實實，從底層做起。你那些老皇曆，早就過時了。就拿你說的，讀書刻苦的來說吧。當年唸書最刻苦的江小茂，大學畢業還不是回來教個書，就那點工資，有什麼意思。不用功唸書的高超，家裡開店的，現在自己當老闆，都開別克了。爸，我也就是運氣不好，考大學沒考上。你又不幫我。這世道，學歷就是個敲門磚。就算碩士博士，工資低一樣被人看不起。唸書的時候是才子，踏入社會了就是白菜。誰能混世，誰過勁，誰就有本事。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就這麼現實。”
小李一番話，竟上老李不知說什麼好。小李說的也是實情。小李那一屆，單位大院裡唸書最刻苦的就屬江小茂了。當年考大學也是最風光的一個，考上了北京師範大學物理系，這在縣城裡，都是能數得上號。不想今年大學畢業找工作，四處碰壁，北京也沒能待下來，最後回縣城教書。結果應聘縣城城區的一中二中還都沒錄取他，不知怎麼的，說是面試的分數不靠前，錄取了幾個縣城師範學院的都沒錄取他。最後應聘了個縣城郊區的八中。小李那一屆，好些個擦著邊考上大學的，因為專業對口，找工作都回到單位。畢竟是職工子女，同等情況還是會照顧的，都不錯，拿的工資竟比江小茂的多得多。想到這，老李就感到很懊惱。老李多次去找單位領導，但是單位領導說最低學歷大學本科是硬指標，哪怕讓小李去當個鄉村的線路維修員也不符合基本應聘資格。邊想著，老李傷感地看了看兒子。
“爸，你在家裡待太久了。根本不瞭解現在外面已經變成啥樣子了。普通本科生怎麼了，那些壓著線考上大學的，只要家裡有人推薦，一樣進證券公司當分析師賺大錢。那些讀書讀到碩士博士的，進民營企業每天干不完的活拿著低廉的薪水多得很。學歷就是個敲門磚。到最後，還不是拼人脈和鈔票。龍有龍的道，鼠有鼠的。我嘛，你們又指望不上，偏運氣又不好。”小李邊抱怨著，邊踢著椅子，發洩心中的不滿。
“兒子，你這樣說不對的。你還是要相信，憑自己苦幹，是會有出息的。你看你爸我，當年跟著你爺爺你奶奶來到這裡，誰也不認識。你爺爺一輩子踏實肯幹，你奶奶一輩子任勞任怨，單位大院裡的人都說他們好。我自從年輕時踏上工作崗位以來，一直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別管外面那些人，別管別人，咱們還是踏踏實實。這是我們老李家的光榮傳統。你可不能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失了自己。”
“爸，你是真不懂。現在這世道，有錢就是大爺，沒錢就是屌絲。哪怕你是名校的高材生，賺不到錢就還是屌絲。周圍的人都這麼看，由不得你有什麼清高的想法。爸，你看我上學的時候那些女生，上學的時候要帥的，現在還不是一個個要找有錢的。就這麼現實。爸，不說外人了。就拿我們家來說吧。家裡的表姐張靜，高中都沒念完就出去闖了，要文化沒文化，要學歷沒學歷。可現在呢？在省城做生意呢。現在在省城房子都買了。家裡我這一輩，唯一一個正兒八經考上大學的就表哥大生一個，結果呢，現在還不是在縣城的建築設計院裡待著，單位效益又不景氣，拿著那點微薄的工資能幹啥。沒意思。世道變啦，爸。爸，你與其在這裡嘮嘮叨叨說那些沒用的，還不如趕緊出去找關係，幫我解決工作。”
老李又是一聲嘆息，陷入了沉思。說起這個外甥女張靜，老李就是一肚子的氣。張靜前些年到省城去做掮客去了。談業務也好，攬項目也罷，張靜做中間人，兩家討好，是零成本淨收益。做出名了，需要者還找上門，絡繹不絕。這些年政府嚴打，想必她是早已沒出路了。反正在老李看來，那都是不義之財，甚至走在違法犯罪的道路上。這些掮客，薄薄兩片嘴，什麼都吹噓的出來，說的話沒什麼可以相信的。
老李還是硬著頭皮腆著老臉找過這個外甥女張靜。要知道，老李一輩子不求人的，凡事靠自己。但是為了兒子，老臉不要了也沒關係，只要兒子好就行。那天老李撥通張靜的電話，張靜在電話那頭聽說是幫她表弟小李找工作，一副盛氣凌人的口氣，竟然“教育”了老李個把小時。臨了說正事，說找工作的事，需要“活動經費”。最低十萬起，十萬找十萬模樣的工作，二十萬找二十萬模樣的工作。說都是親戚，這些活動經費全部用於疏通關係，她張靜就不找自己的舅舅老李要辛苦費了。還說什麼這十萬還是不夠的，剩下的她張靜出，就當她張靜幫表弟給表弟的。總之，她張靜是聖人，她的大恩大德那是永遠回報不完。至於十萬能找什麼樣的工作，張靜就說別問了，最少的錢只能找那些最普通的工作。就是這世道。張靜說，為了小李，舅舅老李你花點錢又算得了什麼。老李已經聽不下去了，不願意再和這樣的社會渣滓說些什麼。最後張靜來了句，拿了錢不保證找到工作，錢打了水漂也是常有的事，他張靜就負責去“活動”，辦成辦不成不保證，辦不成的可能性更大。老李一聽，氣得半天沒說出話來。鬧了半天騙子一個，騙了錢去一定不正幹。乾的都是些違法犯罪的事，老李一輩子行得正站得直，不幹那缺德的事。後來就沒有下文了，老李再不濟也不幹那違法的事。這些社會的渣滓，早晚要受懲罰，老李不願和他們來往。
後來老李又去找單位領導，求了單位領導不知道多少次。單位一把手說，老李也是老員工了，這些年為單位做了不少的貢獻，應該照顧一些，無奈小李的學歷實在是不夠，看老李這麼誠懇，單位的客服中心給小李安排一個崗位吧，接電話的崗位，大專學歷也夠了，不過是派遣的就是沒有編制，還要上夜班，苦，苦極了，現在的獨生子女都不願意幹。老李說，我老李家人別的可能不行，就是能吃苦，最能吃苦。一把手說，好，我相信你老李，你老李的兒子一定行，回去跟你兒子說，好好幹。
想到這，老李又開口了：“兒子，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那個客服中心的崗位，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要不，咱們去幹吧？”
“爸，我才不去接電話。”
“接電話怎麼了？爸當年也是從最苦的線路維修工人幹起的。都沒人願意去做，爸去做。半夜出去幹活搶修是常有的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先從接電話的做起。以後做得好了，再去內部競聘去其他好崗位。”老李還在勸導。
“爸！我跟你說了我不去。接電話這麼low，去哪裡幹嗎？還有，還要上夜班，我才不去。我要求又不高，不過是要找一個正常點的工作。爸，正常點的，行嗎？”
老李還想說，老伴看見爺倆快要爭吵起來，趕忙來勸：“好好好，咱不去，咱不去。老李你少說兩句。兒子說的也有道理的。你找那工作太苦，上夜班，傷身體，不能讓咱兒子去。”
老伴看爺倆有所緩和，就對小李說：“兒子，你叔叔給你介紹個工作。你可願意去？在超市當收銀員，大超市，縣裡最大的超市。這個不上夜班的。考慮考慮吧？”
小李一聽，有些惱火了：“媽！我不去，不去！什麼在超市當收銀員，我丟不起那人！還什麼大超市，我同學們朋友們都會去逛超市，我當收銀員，他們看見了還不笑話透我？我不去。我就是找不到工作也不去。丟不起那人！我就想要一個正常點的工作，怎麼這麼難呢？我就想要一個坐辦公室的，每天八小時的，不太累的，能正常上下班的，晚上能有自己時間的工作，有錯嗎？你看我那些同學、朋友，找的工作不都是這樣的嗎？怎麼到我這裡就是不行呢？我不去。”
老李也有些惱火了：“小兔崽子，你還挑這挑那！你知道爸爸媽媽為了你的工作，費了多少心思嗎？你當初要好好唸書，考上了大學，現在哪有這些困難？唸書的時候就不肯吃苦，現在還不肯吃苦！你要這要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能幹什麼，你會幹什麼？從底層做起又有什麼？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現在的你，連接電話和收銀員你都幹不好，還瞧不起人家。哪一行不是先苦後甜？”
“爸，你費了多少勁不是還沒有給我找到好工作嗎?我不會幹什麼，我那些同學朋友就會幹什麼了？還不是都一樣，白紙一張嗎？他們又能比我強到哪裡去？還不是拼爹嗎？說到底，還不是自己的爹媽沒本事。”小李歇斯底里地喊著。
“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說著，老李一巴掌就要扇過去。不過，快要打到了，又下不去手，做做樣子罷了，連臉都沒碰到。
小李氣不過，推開門就出去了。老伴低聲的抱怨著：“孩子忙了一天，回來也累了。你就少說兩句。孩子不願去，咱們再找路子就是了。”
“都是你慣的。我老李家從他爺爺起，就最能吃苦。小兔崽子，自己不肯吃苦，就會抱怨父母。白眼狼。我怎麼養了這麼一個白眼狼。”老李大口的喘著粗氣。
老伴穿上鞋子，就跟了出去。不放心小李，出去尋小李了。老李不禁老淚眾橫。“這個孩子讓我慣的已經不像樣子了。”老李自言自語，言語裡充滿了悲傷。淌滿淚水的臉上寫著不放心，對兒子的不放心。“兒子啊，你什麼時候能成熟一點啊。”
幾天以後，小李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金地集團的，讓小李前去應聘面試。小李激動得不得了。那可是金地集團，全省知名的房地產公司，在縣城裡那可是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小李聽朋友說，裡面的福利待遇比很多國有企業還好很多。這怎麼能讓小李不激動呢。不過，小李有些納悶，小李記得自己好像沒有往金地集團投過簡歷。哎呀，管他的，也許獵聘網幫著投的簡歷也說不準。小李心想，這都六月底了，單位招人都招的差不多了。八成是金地前面招的人有了更好的單位不來金地了，讓小李撿個便宜。想到這，小李不禁咯咯地笑。小李暗自告訴自己，表現好一點，爭取應聘上，回來還不讓那些同學朋友羨慕得一塌糊塗。
老李幫小李精心打扮了一番。筆挺的西裝，金色的領帶，小李看起來相當帥氣。把兒子送出門，老李跟老伴說：“看咱兒子，有模有樣。”老伴在一旁笑。小李來到金地集團門前，深吸了一口涼氣。這金地集團，看起來真氣派。高聳的大樓，金色的玻璃，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金碧輝煌。小李輕輕地推開門，迎面而來是美麗的前臺小姐。“呵，連前臺小姐都這麼標緻。”小李邊想著，邊說：“您好。我是來應聘面試的。”
前臺小姐打了個電話。不一會，一個精幹的年輕人下來了。他走出電梯，徑直向小李走來。
“您好。你是李凱吧。我是金總的秘書。請跟我來。”年輕人彬彬有禮，很有涵養和風度。說完，帶著小李上了樓去。
小李在後面忐忑不安的跟著，可勁的琢磨面試會問些什麼。“面試我的人應該是人力資源部的吧。”小李心想著，又不由自主的整理整理西服，拉拉領帶。剛一路坐公交車來，生怕把衣服弄褶了。
跟著秘書走了不久，秘書笑著說：“到了。”小李抬頭一看，總經理辦公室。居然直接帶到總經理辦公室了。小李不禁好一陣緊張。只聽到那個秘書說：“金總，小李來了。”然後，秘書向小李笑著說：“這是我們總經理金總。請進。”小李也不知道先邁出了那支腳，總之跟著意識來到金總跟前。那秘書帶上門，隨即離開了。“金總辦公室可真大，不曉得我什麼時候能坐到這個辦公室。”小李不禁浮想聯翩。辦公室裡只剩金總和小李兩個人，小李覺得好安靜，只能聽見牆上的時鐘啪嗒啪嗒的聲音，還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李凱，別緊張。坐。”金總面帶微笑，看起來相當慈祥，“李凱，可記得我了？”
小李怯生生地抬頭看去，金總慈眉善目，頭髮有些花白，不過看上去比自己的父親還是年輕一些。哦，想起來了，這不是金叔叔嗎？爸爸的老同學。原來他是縣城金地集團的總經理啊，那好那好，工作有戲了。小李想著想著，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
“啊，你是金叔叔。”小李有些激動。
“對。我是你金叔叔。哈哈，小李，一晃都長這麼大了。原來我到你家去的時候，還是個小孩的。哈哈。你爸怎麼樣？還好吧？”
“我爸啊，還那樣。”小李脫口而出，又一想忙改口，“挺好的，挺好的。”
“小李啊，怎麼就考了個大專啊。不是你金叔叔說你，唸書的時候，還是不夠用功。你父親說的話，你得聽。”
小李心想：他怎麼知道我是大專。這可是我的絕對弱點。看來是自己的父親事先找好金叔叔了。我就說，凡事還得靠關係。這老李，早使這勁我也不用費這般功夫。那今天來就是走過場，亮亮相。也好，工作就順理成章了。我是金地的了。不，金地是我的了。哈哈。那還緊張了啥。金叔叔是總經理，還有什麼搞不定的。想到這，小李也放得開了。
“小李啊，願不願意到金叔叔這來工作呀？”
“願意，願意，當然願意。”小李趕忙點頭。
“金叔叔這非常辛苦哦，你要能吃苦。”金總語重心長地說，“金叔叔這裡，招的都是能吃苦的人。”
金總看了一眼小李，繼續說：“你爸找的我。你這孩子，要聽你爸的話。要真的想來，回去準備準備，下週一來報到吧。我初步想法是先把你放到銷售管理部去歷練歷練。總而言之，只要肯吃苦，就要肯吃苦，不許有怨言。行不行？”
小李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那金叔叔，咱們什麼時候籤合同？”
金總笑了：“暫時不用籤合同。你下週一直接來就行了。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就當你自己當兵了，這裡是部隊，除了休息，每一分鐘都集中精力勤奮刻苦，加班加點也任勞任怨，要比其他同事都要努力，明白嗎？不努力就會別淘汰。你是個士兵，不努力就會被遣送回去，明白嗎？別人都休息了，你還必須辛苦站崗，能做到嗎？”
小李連聲答應著，但心裡卻是不想再聽了。連忙說了聲“謝謝金總，打擾金總了”，就快步逃離金總的辦公室。
“當兵，我才不當兵。少嚇唬我。”小李邊說，邊悄悄的摸到銷售管理部去。站在一旁，只見銷售管理部好大一間辦公室，大概有好幾十個員工，大家都在忙碌著。
“嗯，挺好，坐辦公室，吹著空調。挺好，嘿嘿。老李啊，你早使這勁，我也不用費這麼多力氣去應聘，折騰來折騰去。還不是靠關係。這年頭，就這樣。”小李邊嘀咕著，邊咧著嘴笑。出了金地集團的大門，看見那雄偉的大門，小李不禁一陣激動，竟有些憧憬美好的未來。
小李一回到家裡，就激動的和老李說：“爸。我被金地錄取了。金叔叔說，讓我下週一去上班。還是靠老爸啊。今晚不在家吃飯啦，我約了好朋友吃飯，我要慶祝一下。”說完，他從老李的錢包裡拿了些錢，就興沖沖的離開了家。
老李眼睛裡竟有些淚水。他顫巍巍的拿起電話，撥通了金總的號碼。
“老金啊，我老李。謝謝你啊。多年的老同學，還是你肯幫我啊。”
“老李啊，你說的哪裡話。再說，我也沒幫上你。我有些愧疚啊。”電話那邊傳來金總的聲音。
“老金啊，還是要謝謝你啊。那我就按照咱們之前的約定，先一次性給金地五萬塊錢。你幫我按月支給李凱。咱們之前說好了一年，金地就每個月給李凱四千塊錢吧。金地不僱傭李凱，沒事。只求金地給孩子安排點事做。孩子在家待著，時間長了就廢了。我擔心吶。別跟孩子說，別告訴孩子工資其實是我給的，金地並沒有錄取他，讓他到金地去工作其實是假的。千萬別跟孩子說啊。我怕孩子傷自尊。老金吶，謝謝你啊，要照顧我兒子一年，我拜託你了。你替我管管他吧。”說著說著，老李不禁有些潸然淚下。
“老李啊，我會的。你放心吧。多年的老同學，我能幫你的一定幫啊。只是這孩子，他自己要踏實肯幹吶。今年招人，小李確實學歷太低。你也知道，我們這應屆畢業生招聘的最低學歷是大學本科。有一定工作經驗的，有些差一點的崗位學歷可以適當放寬，小李又剛畢業，這一點工作經驗也沒有。再加上今年招人已經招滿了，我確實是無能為力啊。單位有單位的要求啊。”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你啊。”
“老李啊。我也跟你表個態，只要小李這一年，能踏實肯幹，勤奮認真，能吃別人都吃不了的苦，工作幹得出色，明年再招聘的時候，我就想辦法把他招進來。明年他也算有工作經驗了，而且公司的業務他也會很熟悉了。那他就符合有工作經驗的可適當放寬學歷這一條了。老李，能幫的我一定盡力。關鍵還是孩子自己啊。一定要肯吃苦，一定要踏實肯幹。比其他員工乾的都認真都辛苦，我也好說話啊。他踏實肯幹，業務做得出色，別人也信服啊。”老金在電話那邊也誠懇的說。
“好，好。一定。我們老李家，別的不管說，就是能吃苦。”老李說。
兩人再寒暄幾句，金總因為忙，就掛斷了電話。老李不停的唸叨著“踏實肯幹，只要踏實肯幹”，不禁皺緊眉頭，臉上寫滿了憂鬱。他望著窗外，兒子小李早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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