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李煜自從攤上了當皇帝這檔子倒黴事以後,心情就一直很鬱悶。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能從一個無憂無慮的文藝青年,突然變成了執掌生殺大權的國家最高領導人呢?

然而,想著想著,他就想通了,那就是不去想。

倘若他身處盛世,手下大臣再能幹些,那麼不去想便不去想吧。不幸的是,當時正值亂成一鍋粥的五代十國時期,更不幸的是,李煜父親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偏安一隅的小國。

雖然也是以“唐”為國號,但是和彼時那個睥睨天下的超級大國實在不可同日而語。所謂李唐後裔,也只是那個時候司空見慣的炒作而已。

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李煜

李煜登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遠在開封的宋朝皇帝趙匡胤發去了一份表文。

概括來說,這份表文一共就三個意思:第一,我爹死了,現在南唐國由我當家作主。第二,從此以後,我向您納貢稱臣。第三,希望您可以保留我這一畝三分地。

平心而論,在非常時期,要保存一個在風雨飄搖中的小國百姓的性命,不得已採取這樣的“靖政策”。

而在亂世之中,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李煜並沒有這麼深的政治見解。他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無非是想要創造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讓自己保持著文藝青年的本色,可以隨心所欲地寫寫詩詞,談談戀愛。

李煜與妻子周娥皇少年相識,情投意合,小日子過得十分舒心這邊雖是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直把文臣武將們急得團團轉。那邊李煜卻歡歡喜喜地和周娥皇一起編排復古舞曲《霓裳羽衣曲》,也忙得不亦樂乎。

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周娥皇

想讓我忙裡偷閒地處理政務?那也容易。乾德元年(公元963年)12月,李煜再次上表宋朝廷,請求免了“不名之禮”。

也就是說,從這之後,宋朝廷可直接在詔書中直呼李煜的名字。這對於堂堂一國國主來說,實在屈辱。可在李煜看來,這些關乎國家尊嚴的事情和他的閒適生活相比,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可是縱然李煜對周娥皇一往情深,“寵嬖( bì)專房”,卻還是在她病重不起的時候,和她的妹妹產生了一場驚動後世八卦小說家的婚外戀情。

不過,李煜畢竟是封建君主,後世人也大可不必站在道德至高點上去指責他對於感情的背叛。該指責的則是他分不清身份和場合的秀恩愛,或者直截了當地說是調情。

李煜在周娥皇薨逝後的第三年,立了周家妹妹為繼後,史稱小周後。小丫頭當時只有18歲,一派天真活潑的模樣,很得李煜的寵愛。

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小周後

李煜為她寫了好多詩詞,尤以《菩薩蠻》一詞流傳甚廣:

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短短几句話,就將在花前月下熱戀中的男女描摹得栩栩如生。在藝術成就上不可謂不高。可惜在征戰沙場的武將,以及憂國憂民的文臣看來,這個國主豈不是不知亡國恨的昏聵之人?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成為一國國主,也不管他有沒有當一國國主的天賦,但他畢竟已經是了。是國主,就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做符合他身份的事。在其位而不謀其政,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朝內一位名叫潘佑的大臣實在看不下去,藉著李煜舉行“文學嘉年華會”的時候,大筆一揮,寫下了這樣幾句詩句:

樓上春寒山四面,桃李不須誇爛漫,已輸了春風一半。

意思是說,您要認清如今的時局,不要像桃李一樣自鳴得意,殊不知春天已過去了一半,您也只剩下這半壁江山了。以後要怎麼辦,您還是自個掂量著辦吧。

李煜是何等聰明之人,當然不會看不出其中所含的意思。於是臉上不免也有些訕訕的。不過很快,他就又恢復瞭如常神色,重重嘉獎了潘佑的諷諫。

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李煜 吳奇隆飾

然後,屢教不改。

可潘佑為的並不是所謂忠直的名聲,而是真想讓李煜振作起來,保留一個主權國家的尊嚴。他可不想當亡國奴。

於是,潘佑一連上了七道奏書,言辭激烈地將朝裡的投降派全給罵了一通。結果無一不石沉大海。到了第八道奏書的時候,潘佑終於不再指桑罵槐,而是將矛頭直指李煜,說其聽信讒言,只知沉湎於聲色犬馬,簡直就是當代版的桀紂之君。

這份奏書,徹底地激起了李煜的怒火。此時,他倒真像一個君主一般要維護自己不可侵犯的王權,立馬下令將潘佑抓來關進大牢。

這潘佑也是個有氣性的人。士可殺不可辱,於是索性就抹脖子自殺了。潘佑的好友,武將韓熙載素來與李煜政見不合,因而深受忌憚,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只得大門不出,偽裝成沉湎酒色以避禍。

這樣,嘮嘮叨叨的主戰派們終於土崩瓦解。李煜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於是就在開寶四年(公元971年),眼巴巴地向送朝廷送去了一封國書,主動請求去唐國號,只自稱為“江南國主”。從此,李煜的朝廷就真的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不久以後,李煜又派了他的弟弟李從善帶了一堆價值連城的貢品前往開封,朝見宋皇帝趙匡胤。趙匡胤一見李從善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想起他那個同樣唯唯諾諾的兄長,心中不禁滿意地開出了花。

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趙匡胤

這林仁肇是南唐最有名的戰將,也是令宋朝廷唯一忌憚之人,直逼得趙匡胤要兵行險招,用這樣拙劣的反間計將他除去。可事實證明,對付李從善,這樣的計謀已經綽綽有餘了。

出宮後的李從善立刻派了心腹將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告訴了李煜。李煜半信半疑,卻在朝中一些只知紙上談兵的草包們的慫恿之下,讓人給林仁肇送去了一壺毒酒。一代忠義之士,死得不值!

貪享樂,信佞言,殺忠臣……這般庸碌昏聵之君,怎值得人扼腕?如此,南唐再無可用之人。

何時徹底滅亡,看的無非只是趙匡胤的心情罷了。開寶七年(公元974年),宋軍大舉進攻金陵,南唐滅亡。李煜及宮中女眷被押解進開封城。

此時此刻的李煜似乎才真正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臥榻之前,容不得他人酣睡

就算他再卑躬屈膝,宋朝廷也不會容忍在她的國土上還保留著這樣一個哪怕是名義上的主權國家。於是他便開始起懷念他的故國來,懷念那段在宮廷之中與周氏姊妹談情說愛的時光。

李煜:身為帝王,卻不值得同情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相見歡》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浪淘沙令》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虞美人》

在成為囚徒的那段時間裡,李煜寫下了許多悲悲慼慼的詩詞,成就了所謂“千古詞帝”,也引得後世人無限同情唏噓。

然而凡事有因才有果,他所承受的這一切,終究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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