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原本是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個兒子,原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蓮峰居士。
第六子,按照皇位立長不立幼的原則,李煜離皇位還很遙遠。
況且,在他們兄弟中間還隔了一個叔叔李景遂。中主李璟曾在烈祖李昪靈位前發過誓,要“兄終弟及”,也就是他死了以後要把皇位傳給弟弟。
但造化弄人。李煜雖為老六,但他的哥哥們一個個夭折了,只剩下一個李弘冀。李煜成了事實上的老二。
李弘冀在他爹李璟還未當皇帝時就立下了戰功,李璟登基後就立李弘冀為太子了。但李弘冀為人果斷剛毅,權力慾又極強,生怕老爹李璟對自己不滿意,又想起“兄終弟及”的事,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叔叔。於是就秘密的把自己的叔父李景遂殺了。
李弘冀本以為自己當皇帝已經順理成章了,沒想到在他叔父死了之後沒幾月,也一病不起跟著去了。
在趙匡胤陳橋龍袍加身的第二年,歷史的重任突然就落在了這位醉心於春花秋月、晨風暮雨的風流才子身上。一位拿得起書筆的書生帝王,怎撐得起將傾在大廈呢?
所以,一繼位就給趙匡胤寫了一封《即位上宋太祖表》。所謂的表,是臣子給君王的奏章。奏章中陳述南唐變故。宋太祖回賜詔書,派人前往南唐弔祭、恭賀李煜襲位。九月,宋昭憲太后病逝,李煜遣戶部侍郎韓熙載、太府卿田霖入朝納貢。
主動地稱臣納貢,使風雨飄搖的南唐王朝暫時安定。但李煜並沒有利用這短暫的安寧發奮圖強,依然笙歌燕舞、縱情聲色。
十年後,趙匡胤滅了南漢,李煜才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主動去除國號,自稱“江南國主,”但依然沒能挽回國之將滅的命運。
江南江北舊家鄉,
三十年來夢一場。
吳苑宮闈今冷落,
廣陵臺殿已荒涼。
雲籠遠岫愁千片,
雨打歸舟淚萬行。
兄弟四人三百口,
不堪閒坐細思量。
——《渡中江望石城泣下》
才又過了三年,趙匡胤的大軍就打到了家門口,這時候李煜才招募兵馬。但這時候一切都晚了,他派出徐鉉帶著金銀珠寶向趙匡胤請求緩兵,得到的答覆卻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續資治通鑑·宋太祖開寶八年》)。
開寶八年十二月,金陵的冬天有點冷。
這位風流才子加帝王,在都城被攻破後,李煜上表投降。
他的帝王生涯走到了終點,但才情卻被激發,詩詞的造詣逐漸走向了巔峰。
一旦歸為臣虜,
沈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
教坊猶奏別離歌,
垂淚對宮娥。
——《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
從帝王到階下囚,如此劇烈的命運變局,使這位才情洋溢的亡國之君難掩心中的愁緒。
而這些愁緒並沒有因為階下囚的身份有所收斂,都毫無保留地直抒胸臆地潑灑在他的詞作中。
簾外雨潺潺,
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
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
也許李煜早已忘卻了他曾經本就厭倦的帝王身份,只想只想瀟瀟灑灑地做一個文人,一個狂放不羈的詞人,一個書畫家,或者一個音樂家。但這份本就無關政治的追求,卻讓當政者讀出了另外的意味。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就這首被後人廣為傳誦的《虞美人》,近代學者譚獻認為“終當以神品目之”。但就此神品卻使李煜以生命做了代價。陸游在《避暑漫鈔》中說:“李煜歸朝後,鬱鬱不樂,見於詞語。在賜第七夕,命故妓作樂,聲聞於外,太宗怒傳‘小樓昨夜又東風江春水向東流’之句,並坐之,遂被禍。”
後世對李煜的死因各有說法,有說生病死亡,有說因言獲罪被宋太宗鴆酒賜死。但我們寧願相信後者,為他沉迷的詩詞而殉葬,起碼死得豁達,死得高貴,死得更性情一點!
閱讀更多 竹書木簡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