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論文”寫在課堂上

最重要的“論文”寫在課堂上

朱正威,中學生物學特級教師,中國首屆“當代教育名家”,被譽為中學生物學教育的一面旗幟。1934年出生於江蘇宜興,1954年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生物系,同年到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工作。1992年起兼任北京師範大學教授。系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專家、北京市勞動模範、全國先進教育工作者,中國教育學會生物學教學專業委員會副理事長。2018年5月5日離世,享年84歲。

朱正威老師自上世紀50年代起,一直行走在中學生物教育之路上,留下了探索者成功的足跡。他從自己的人生體會和職業生涯出發,道出了課堂教學的重要性。他說:“袁隆平的科學論文寫在大地上,教師最重要的論文應寫在課堂上,寫在學生心中。”

愛的課堂,激情的課堂

朱正威老師對學生的愛主要表現在對學生的尊重上。他認為,有尊重才有教育。除了對人格的尊重外,他尤為尊重學生不同的思維模式、思維的技巧、求新和求異的思維。他曾指出,作為生命體,首先就存在著遺傳基礎的千差萬別。其二,作為生命體,就必定有其自主性和選擇性。此外,人的知識、能力的基礎是不同的,思維的方式和習慣也不相同,大腦的神經網絡結構就不會相同,因此,學生在討論、思考問題時的切入點、邏輯順序就可能不同,依據的具體例證、思維跳躍的狀況、語言表達和思維之間的配合等也都有所不同。於是,只要真的把問題付諸學生討論的時候,就不是老師備課中想象和設計的那套“學習策略”和“目標體系”,“偏離”和“出奇”是經常的。所以朱正威老師的課堂討論大體只有兩種結果:一是“條條大路通羅馬”“九九歸一”,這是由異而同,由豐富而深刻;二是出來了許多新問題,則“且聽下回分解”。朱正威老師認為,不管怎樣,這些結果都是很好的。

朱正威老師的課堂經常激情澎湃,講到動情之處,他經常情不自禁甚至手舞足蹈起來。一次講細胞膜的流動性,他把自己當作膜上的蛋白質,一會兒模擬漂浮運動,一會兒旋轉運動。這樣一堂課下來往往是衣襟溼透。講課講熱了,他就開始脫衣服,先是外套,脫了還熱,就脫背心,於是學生們送他一個雅號,稱他“脫”先生。他的這種對生命科學的熱情深深吸引和感染著學生,潛移默化地喚起了學生對生命科學的熱愛。

生活的課堂,詩意的課堂

朱正威老師認為,生物教學要離學生生活實際近些、更近些。朱正威老師雖然從事理科教學,卻能在課堂上通過恰如其分的比喻、詼諧生動的語言和動作,將乾澀冰冷的科學概念,講解得活靈活現、豐滿而富有生機,給聽課人以美的享受。

朱正威老師認為,任何一個生物學習主題的提出,學生其實已有相關體驗,或來自日常生活的接觸,或來自大眾傳媒,或來自自己的探求和思索。在初中生物課“青蛙的捕食”中,一名農村長大的學生拋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釣青蛙時不用魚鉤?”這打斷了朱正威老師按捕食時舌的運動過程進行的講解。朱正威老師索性讓這名學生先來講一講釣青蛙的過程。學生講得繪聲繪色:“先在竹竿上拴一根釣繩,不要釣鉤,只要繫上一個蚱蜢做餌,持竿在池畔草叢輕輕地抖動,青蛙就會吞住不放而被捉。”隨後,朱正威老師引導全班由此討論三個問題:一是青蛙為什麼會咬住不放?這和青蛙的舌根在前、舌體摺疊、舌尖在後的“捲舌”有關。朱正威老師告訴學生青蛙上頜有一對鋤骨齒,以防止食物的滑出,釣青蛙正是利用了青蛙舌部的特殊結構。二是為什麼要抖動竹竿?這是模擬昆蟲的跳躍,蛙眼對運動中的物體具有極強的識別能力,因此才有了仿生的電子蛙眼。三是如何看待捕殺青蛙?這是一種應該受到譴責的行為。由於溼地的減少,青蛙的數量也在急劇減少,還出現了畸形的青蛙。朱正威老師又適時推薦學生閱讀兩棲類瀕臨滅絕的有關科學報告。朱正威老師課上還有很多與學生實際生活相聯繫的例子,如膳食的合理營養問題、肥胖問題、煩人的“青春痘”問題、提高用腦效率問題、為朋友或親人的疾病憂慮的問題等,不一而足。

朱正威老師還經常藉助古詩詞揭示生命現象中蘊藏的內在規律,讓學生感受到生命科學不僅包含自然科學的真知還具有人文科學的風采和內涵。如講魚類的生殖洄游,“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的詩句,把魚類的生殖洄游詩意化了;講溫度對植物生長的影響,他吟詠“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一幅幅動人的五彩畫卷展現在學生眼前,遮住了原本枯燥的文字圖表。

哲人的課堂,社會的課堂

朱正威老師不僅是一位優秀的教師,還像是一位睿智的哲人,在課堂上會適時引入生命的哲理。當他講到生命是個開放的系統,不間斷地和環境之間進行物質和能量交換,即機體的新陳代謝或自我更新的時候,會點出這裡所隱含的生命哲學——“開放才有生機,更新才能存在和發展。”又如,講到生物群落的演替,結課時他總結道:“我們這節課講了一個重要的哲學思想‘萬物皆流’,‘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青春不再,我們一定要爭取創造更多的輝煌。”再如,1999年5月美國炸燬我國駐南斯拉夫使館,第二天,朱正威老師上生物課,課的內容是“生命起源的化學進化學說”,他從無機物形成有機物開始,說到有機小分子如何合成有機高分子,有機高分子如何聚集成多分子體系,直至如何演變為原始生命。講到這裡,朱正威老師感嘆道:“生命來之不易啊,人的生命更是如此。那些無視生命尊嚴、肆意踐踏生命的行為難道不應該受到譴責嗎?”短短几句鏗鏘有力的話語震撼了學生的心靈。

“現代”課堂,“歷史”課堂

朱正威老師認為,我們應在現行的學習內容框架內,融入生命科學的現代進展。他說,生物學的進展,特別是從1953年沃森和克里克發現並建立了脫氧核糖核酸(DNA)模型起,不僅把本世紀初建立的細胞遺傳學推向了分子遺傳學,而且推動了分子生物學及相應的生物工程技術的飛速發展。它的成果越出了科學家的書齋和實驗室、科學論文和專著,通過大眾傳媒進入了千家萬戶。從人類基因組計劃到致癌基因,從轉基因動植物到克隆基因,從線粒體基因到人類始祖“非洲夏娃”,從餐桌上的轉基因食品到DNA偵破技術,等等,漸漸地成為有文化的公民必備的常識。於是,基礎教育中的生物科學教育,就需要跟上時代的步伐,改革我們的課程和教材,在課堂內引進生命科學的最新進展。例如:“無性繁殖和營養繁殖課程內容的確立,從組織水平的克隆、細胞水平的克隆到基因的克隆,都是人為干預下形成的無性繁殖系。而那頭成為1997年科技革命的重大新聞的克隆綿羊——多莉,由此就可以步人我們的課堂。”這不僅體現在朱正威老師主編的生物教材中,更是體現在朱正威老師的課堂裡。朱正威老師認為,不管課程內容如何更新,總也趕不上科學與技術的進展,老師要把最先進的學問引進課堂。

朱正威老師除了將生命科學的最新進展引入課堂外,還特別重視回顧科學發展的歷史。朱正威老師認為,生物科學史所蘊含的營養極其豐富,而且瞭解它遠比了解科學的結論及技術的成果更為有趣,因為科學活動中的直覺、想象、懷疑、創造性以及觀察、收集數據、歸類和證明結論的能力盡在其中,所以課堂內還要有科學史的分析。這對於學生科學思維、科學方法、科學態度的培養都是大有裨益的。我們中學生物教師的教學,應建立在通曉本學科發展史的基礎上,隨時隨地和相關內容結合起來,使課堂教學更能激起學生思維的火花,學生在品嚐知識的碩果時更具有深厚的歷史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