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陳勇只覺得駕駛室前一黑,就像被炮彈擊中一樣,車輛猛地一震,車輛停下後,發現一塊巨大的石頭砸進了駕駛室,駕駛員趙建國被壓在下面,雙手掌著方向盤,腳還死死地踩著剎車。
事發路段有10多米的剎車痕跡,救援時,趙建國的腳一直踩在剎車上。可以說,因為這腳剎車,車輛平穩地停在了公路上,挽救了整車遊客,避免了造成更大的傷亡。
通報:
車上38人,6人輕微傷,1人死亡
事故發生後,石棉縣委、縣政府第一時間組織交通、交警、消防、120等部門趕赴現場實施救援處置。目前,該路段已實施交通管制,當地相關部門、事發旅遊公司已協調旅遊客車,將遊客送往成都,遊客情緒穩定;交通部門正在組織專業技術人員對縣內相關路段進行隱患排除。
通報中的死亡司機,正是陳勇口中的英雄——趙建國。
副駕駛講述生死時刻
一輩子忘不了,他踩在剎車上的腳
事發前
趙建國最後的話:你累了,我來開
此番出行,原本和平常一樣,也是一趟愉快之旅。6月27日,趙建國和陳勇兩人登上車,車上除了兩人和一名導遊外,有35名遊客,此行從簡陽出發,目的地是瀘沽湖。出發前,趙建國特意和陳勇交流起來:這次我們兩人換著開,一定要嚴格遵守規定,累了就說。
陳勇說,雖然自己和趙建國都是多年的老司機,但每次出行,這些叮囑都是必須的。6月27日晚,車輛抵達西昌,一晚休整後,28日,車輛抵達瀘沽湖,大家愉快遊玩,趙建國也在“親愛的客棧”取景點外拍照留念,照片顯示,光著頭的趙建國笑著,坐著在景點外照相,頭上還綁了一條頭巾。
陳勇說,每到一處,趙建國都會熱情地詢問:陳師,陳哥,你辛苦不?有時他還要問客人,你們累不累?感覺自己怎麼樣?事後,陳勇才知道,其實趙建國比自己大一歲。“你看嘛,他對人就是這麼好,讓大家都溫暖。”
出門在外,晚上客人們載歌載舞,經常玩到深夜,但趙建國和陳勇連電視都很少看。陳勇說,一來是長途駕駛,需要足夠的休息,二來是想到第二天還要長途駕駛,不能掉以輕心。
6月29日晚,車輛順利返回西昌。30日早上,原本計劃7時30分出發,但下起了雨,趙建國望了望天:晚一點再出發吧。
8時許,陳勇駕車載著客人們出發,趙建國當起了副駕駛,坐在飲水機後面一排。10時30分左右,客車來到了雅安市石棉縣,由於之前雅西高速交通管制,客車不能行駛,一車人在簡單地吃過團餐後,登車準備經省道217線取道瀘定、二郎山至雅安。
由於陳勇已經駕駛了2個多小時,上車前,趙建國走了過來,拍了拍陳勇的肩膀,一臉的微笑:陳師,你累了,我來開。
事發時
“轟”一聲巨響,客車像被炮彈擊中
省道217線石棉至瀘定基本上都是雙向兩車道,一邊靠著山體,一邊就是奔騰而下的大渡河,之前,有車輛被山上掉下來的石頭砸中過,也有車輛掉入過大渡河。
不過,這段路對趙建國和陳勇來說,並不陌生。
在2017年1月入職雅克公司前,趙建國在甘孜州康定新川藏運業有限公司當過多年的駕駛員,陳勇也有豐富的山路駕駛經驗。陳勇舉例說,像山路上有小石頭的話,一般就要小心,因為山體垮塌或者山石滾落前,會有小石頭先掉下來。
但這一次,路面沒有小石頭。上車後,陳勇坐在飲水機後排,這是除了駕駛室外,向前方看視線最好的位置,天空中雖然飄著小雨,但沒有影響到陳勇視線。
登車出發只有10多分鐘,剛過了兩個紅綠燈,也就是通報中所說的S217線石棉至瀘定方向出城一公里處(S217線388Km+900m),陳勇突然感覺擋風玻璃前一黑。幾乎同時,他感覺到了車輛猛地減速,身體往前一傾。來不及說話,“轟”地一聲巨響,石頭砸下,如同一枚“炮彈”擊中了客車,客車劇烈地震動起來。幾秒鐘後,陳勇發現,一塊“起碼有幾噸”的石頭砸進了駕駛室。
“趙師,趙師!!!”懵了幾秒鐘,陳勇大聲地呼喊起來——以前只要有人一呼喚,趙建國多遠都能聽見,回答一聲“哎”。但這次,10多分鐘前還笑著的趙建國沒了回應,車廂內遊客們哭喊聲一片,陳勇定了定神,幾乎吼著說:大家不要慌,不要慌,窗子那有安全錘,打爛玻璃快出去。
當時,陳勇並不知道車內有沒有人受傷,他最害怕的是,山上會不會還有石頭下來……
事發後 地上留下10多米剎車痕跡,民警:這腳剎車救了大家
下車後,陳勇發現,自己不知道在哪兒受的傷,手上血流不止。然而,讓他後背發涼的是,那塊從山上下來的石頭將駕駛室封得嚴嚴實實,之前靠著山邊的客車,已經被石頭的衝擊力帶到了最左邊,車輛已經讓護欄變形,要是衝擊力再大一些,客車肯定就已經在大渡河裡了。
再上前去,只看見趙建國的手似乎還在方向盤上,幾聲呼喊無果後,陳勇等人一邊報警,一邊催促著乘客們往石棉縣城裡走。
很快,公安、消防等救援人員前來。雅安市石棉縣公安局民警肖宇是其中一員,見過很多事故的他在感嘆幸運的同時,也為趙建國感動。
肖宇回憶,在營救時,他們發現車輛撞在護欄上,護欄邊,就是大渡河。司機趙建國的下半身在石頭下面,雙手握住方向盤,腳踩在剎車上,地面上有一條10多米的剎車痕跡。
10多米的剎車痕跡,是由於石頭砸下來產生的,還是駕駛員踩剎車產生的?肖宇說,明顯能確定,是人為的剎車痕跡,當時車上有兩個駕駛員,事發時趙建國在駕駛,大家都是駕駛員,能感覺到剎沒剎車,車上的乘客也說,要不是駕駛員剎車,也不可能只有幾個人受輕傷。
看到這個場景,陳勇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陳勇說,當時,趙師(趙建國)肯定是緊緊握住方向盤,控制車子的方向。“要是沒有這腳剎車,肯定我們都在大渡河裡了,這是一個老駕駛員的本能反應,他救了我們一車人。”
對於陳勇的說法,肖宇表示認同,他說,他們對乘客等進行了詢問,也調取了相關的證據,根據現在初步調查來看,在石頭擊中車時,駕駛員有明顯的剎車行為。
“按照常理來說,這麼大的落石砸中車輛後,受衝擊力等影響,一般車輛會發生側翻,但這輛車沒有,只是車輛速度減下來了,車輛和護欄發生了輕微的接觸,可以說,因為這腳剎車,車輛平穩地停在了公路上,挽救了整車遊客,避免造成更大的傷亡。”肖宇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趙建國)保障了大家的安全。
事發路段已經恢復通行,經過雨水的沖刷,地面上的血跡已看不清。陳勇說,趙師的右腳永遠定格在剎車上的畫面,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
運輸公司
吸取教訓,“表彰他是肯定的”
雅克公司分管駕駛員的安全部副部長鍾新義表示,事發前車速並不快,約有40多碼,整個過程可能也就只有一兩秒鐘,留給駕駛員判斷的時間幾乎沒有,他的腳在剎車上,這全靠平時里長期培訓養成的本能反應。
2017年1月,趙建國入職雅克公司後,開始承包車輛和公司合作經營。鍾新義介紹,趙建國和公司合作經營,應該是為了經濟考慮。“平時沒有固定的線路,接到哪個旅行社的團說往哪兒走就走哪兒,合作經營類似於多勞多得,一般而言,比以前的固定收入高。”
趙建國遇難,讓鍾新義很內疚,他說,趙建國雖然到公司一年多,但是他是自己的一個“兵”,“他是一個很熱心的人,性格直爽,很踏實,在外面我們很放心,在我們的群裡,他的威望比較高,只要哪個駕駛員有困難,他都要出面,比如車輛壞了在哪兒修理啊,有什麼問題該怎麼處理啊,他都會解答。”鍾新義說,這個事情發生後,自己等8人第一時間趕到了石棉,趙建國的妻子和妹妹也趕了過來,公司會積極處理善後事宜。
事後,鍾新義等人向全公司作通報,他表示,駕駛員每個月回來學習時,“我們還要加強突發處置能力,讓大家吸取教訓、提升技能等。同時,我們也對此層層上報,表彰是肯定的,但要看在怎樣的範圍內進行表彰。”
目前,鍾新義等人還在石棉處理相關事宜。
閱讀更多 盛石信息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