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村野鬼事:吹箫招鬼

民间村野鬼事:吹箫招鬼

我们村子里北边有一片梨树,占地五亩,一株株大梨树枝干粗壮,夏秋两季茂密葱茏,搭枝连叶,遮天蔽日。

一到秋天,生产队里就派我二爷爷去那里看梨。二爷爷是个单身汉,据说二奶奶进门三天就死了,他没再续弦。为了寄托对二奶奶的哀思,经常在半夜三更吹箫解愁。秋天里他把那杆箫带去看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箫声便从梨林深处传出来,哀惋低迴,如泣如诉,你若凝神静听,就会为情所迁,潸然泪下.

月朗星稀的深夜,这片梨林深处像鬼域般静谧和阴森,月光如水,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乱琼碎玉一般,夜风一过,那些乱琼碎玉便像无数鬼火般跳跃翻腾;梨林的南半部,有几座早已断了香火的野坟,坟头上长满了隔年荒草,年复一年的絮,越絮越厚,其间不乏有黄鼬,刺猬等夜游物安家繁衍;梨林的后半部有一座一人高的丘子.所谓丘子,是指姑娘没出嫁就死了,既不能上娘家坟场埋,也不能上没过门的婆家坟地里埋,只好盖个小房子,把棺材放在里边,孤在里边.等待有求阴婚的人家,把她娶走,才算有个去处,不然永远孤在那里,孤凄的等待。据说这座丘子里是张家财主家的一位小姐,因为抗婚,吊死在旁边的梨树上.刚解放那年张家被斗争,姑娘的爹娘被民兵乱棒打死,剩下的人也相继死去,这位小姐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魂野鬼了。

红楼梦里有一名话叫做“荒冢一堆草没了”,这堆堆“荒冢”下埋得诸君,生前也许是功名显赫,也许是穷困潦倒,但由于年代久远,断了香火,寂寞地等在那里,坟上的野草摇曳着,瑟索着,似乎在冷眼旁观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和后人们的荣辱兴衰。

二爷爷的看梨小屋是用秫秸搭成的三角型窝棚,座北朝南,门口挂一张草帘子,屋里靠左壁半了一张门板床,顺床靠壁一支鸟枪,每到夜半他便提上鸟枪满梨林“巡逻”一周,然后回到窝棚里开始吹箫,悲凄的箫声灌满梨林,又渗出密枝稠叶,传向四面八方的夜空。

这天深夜,他吹够了箫,宽衣睡觉,刚躺下,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在帘外说:“吹吹,再吹吹.”他立刻警觉起来,侧耳静听,那声音又嗲声嗲气的说:“吹吹,再吹吹。”“是谁?”他断喝道。他急急地披上衣服,抄起鸟枪,冲出帘外,外面依然是风清月明,他围着窝棚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他心里有些发毛,回到窝棚里点上一支纸烟,右手紧握鸟枪,等待那声音再次出现。他想,这绝不是偷梨的,如果是偷梨的,在边缘树上悄悄偷便是了,何必招惹我呢?再说了,偷梨的都是老爷们儿小伙子,哪有半夜三更大姑娘出来偷梨的啊。难道真是邪魔歪秽?是啊,他才刚吹箫的时候,有人劝他不要吹这东西,特别不要深更半夜吹,箫声凄惨阴森,容易招来邪魔歪秽。可他不屑一顾的说,真能招来我那死去的老婆,那就好了。

他这样寻思了大约一个时辰,见再也听不到声音,便脱衣睡下,可他刚一躺下,那声又来了“吹吹再吹吹”他抄起鸟枪朝草帘子放了一炮,枪声划破夜空,震荡梨林。那撒在地上的月光碎点,欢蹦乱跳,千百万只梨叶瑟瑟发抖,他急速绕窝棚转了一圈,依然没有人的蛛丝马迹。稍微沉静一会,就听到梨林西北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刚才的声音:“吹-吹-再-吹-吹-”。他知道那声音来自西北离梨林约一里地的张家坟场。他回到窝棚,又填充了一管枪药,装上铁砂,然后紧紧腰带,穿上外衣,提着枪朝那个方向追去。

出了梨林,他一下愣住了。他发现这梨林里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里边昏暗阴沉像阴曹地府,而外边月白风清,群星惨淡,远近的景物依稀可辨,就是远处的张家坟头也历历可数,这时节的庄稼大部分已收割完,视野广大开阔,只有东边一片熟透了的高粱低垂着臃肿的头颅,像一群待宰的囚徒。他愣了一会神,刚想迈步向张家坟方向走,突然听到梨林北部那孤丘方向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他确实害怕了,心慌了,两脚像灌了铅似的,好不容易挨到窝棚。他干脆卷起草帘,手握鸟枪,坐等那女鬼再来。为了壮胆,他又朝天放了一炮……

夜里的两次枪声,惊动了全村人,天还不亮,支书就带着几个民兵赶到梨林。“二爷,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放枪了?”二爷爷瞪着两只大眼,半张着嘴不说话,问得紧了,只说“没事,没事。”可他侧着耳朵像听什么动静的样子。“二爷,你听着嘛了?”他回答说:“吹吹,再吹吹。”“哎呀,二爷害魔症了!”支书痛悔地说,“真不该让他来看梨!”支书痛悔的是,在我二爷爷看梨前一年,是一个叫胡爷的光棍老头看。可他只看了一个月就惨死在窝棚里,当时他赤条条侧卧在床上,表情跟二爷爷现在一个样。

我二爷爷的病越来越重,爸爸为他求神问卜,又到丘子那里烧香磕头,总不管用。后来找一个当军医的表叔来我家,他给二爷爷号了脉,撩开眼皮看眼白,又伸出舌头看舌苔,然后笑笑说:“你们别瞎折腾了,二表叔患的是精神分裂。我给开几副药,你们伺候吃。白天领他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去玩,晚上别离人。这样,不消半月就会好的。”

不到半个月,二爷爷完全好了。但他从此不再吹箫,也不去看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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