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作者|謝明宏

國產科幻佳作的長期呼之不出,已經老生常談到觀眾和業內幾乎都失去談論的興趣。如此,更襯托今年的超級劇集《天意》成為意外之喜。

當模仿西方科幻的道路屢遭挫折,與歷史同架構的東方科幻顯示出其獨特品味,示範了國產科幻的新可能。

國內科幻號稱“半部《三體》治天下”,催生了《三體》的《天意》,正是一部典型的東方科幻作品。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2004年初,錢莉芳的歷史科幻作品《天意》開始在《科幻世界》連載。結集出版後,該書刷新了自1983 年以來的國內科幻最高銷量,同時獲得該年度“銀河獎”特別獎。

2018年,優酷視頻、磨鐵娛樂與青春你好聯合將《天意》影視化,推出由丁仰國執導,歐豪、海鈴、喬振宇、張睿、米露、張丹峰出演的東方科幻超級劇集。自5月10日上線以來,總播放數突破20億,在微博、豆瓣、貼吧、知乎等均有超高討論度。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天意》從文本到影視的成功,其實一脈相承。它們創造了一個基於東方歷史的科幻世界,韓信、張良、秦始皇、劉邦、項羽竟然可以毫不違和地生活在一個既真實又科幻的時空。

秦皇漢武的天人感應,是否本是外星人的天啟?《天意》在創新融合“科幻”和“歷史”的同時,也用東方式的哲學思辨和人文關懷,探索了東方科幻的全新美學範式。

本土科幻美學

長期以來,科幻都是國產影視的短板,而歷史則是國劇的長版,這種將兩種模式結合的方式,則煥發出全新的本土科幻審美。

《天意》既不是缺乏歷史邏輯的古代科幻,也不是加人科幻元素的古裝劇。它成功的繼承了原著的科幻敘事邏輯,將科技元素融入到已經相對成熟的古裝劇類型中,把功高蓋主、兔死狗烹的封建社會君臣悲劇,轉換為一個犧牲自我保護文明存續的救世英雄悲劇。其中,外星人傳播文明、時間機器、穿越等科幻設定構成情節發展的主導性元素,是英雄悲劇的根源,也是歷史與科幻的節點。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在西方科幻中,關於外星人干預地球文明,孤膽英雄拯救人類的主題已成套路,但《天意》卻把這樣的“舊調”與伏羲、彭祖等神話歷史事件聯繫起來,給予了神秘東方另一種詮釋。

例如把時間機器設計為“玉雉”,把史籍記述的“曳影劍”解釋為外星利器,這些歷史謎團經過科幻式的解析,把已知與未知巧妙嫁接,人們耳熟能詳的歷史敘事瞬間有了耳目一新之感。

當秦始皇用透視掃描儀,去檢驗下屬是否有謀反之意時,硬糖君也不自覺的接受了科幻與歷史的融合:因為《天意》始終奉行“古老即是先進,神秘即是萬能”的敘事邏輯,在劇集的設定裡,古代人用高科技已不足為奇。

其故事緣起,是外星物種女羲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決意推動人類文明的進步。《史記》裡漢初三傑之一的張良用大鐵錐,在博浪沙刺殺秦始皇,由於認錯了嬴政的轀輬車“專列”而失敗,被秦始皇全國通緝。而《天意》中的張良博浪沙刺秦,有女羲的幫助。女羲發現了張良高超的天賦,準備輔助張良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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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給嬴政以懲罰,她給了張良一支曳影箭(定位導彈)。但最終還是因為同樣原因,張良行刺失敗。張良刺殺秦始皇的過程中出現了外星利器,但最終沒有改變既定的歷史進程,科幻的加入只是摺疊了這一段歷史空間,而非喧賓奪主。

與《三體》不同,《天意》原著的科幻敘事,更願意以未來嵌入古代的方式來表現時空摺疊。而在劇集中,

女羲的“天意”作為歷史的推動力,是以一種邏輯自洽的理性狀態存在,而非與妖鬼類似的古裝劇點綴。

通觀全劇,不僅蘊含了時間穿越、空間摺疊、三維四維等科幻母題,更利用物理化學現象製作了全息投影、磷粉燃燒、石灰粉解凍等“當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展示了莫測高深的曳影劍、隱身衣、無影劍等外星武器,全力營造東方科幻的視聽盛宴。

東方超級英雄

相較於西方科幻的重在科技想象與設定,東方科幻經常是以對人性和天道的深刻透視來激盪人心,從《三體》到《天意》,都是如此。在標準的西方科幻中,我們能看到“物力”的進化;而在經典的東方科幻中,我們能看到“人性”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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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看出,《天意》有意打破臉譜化的人物設定,也打破對歷史的刻板偏見。以往的影視劇多把韓信塑造成多謀善斷的軍事家,而本劇中,韓信前期熱血魯莽,在命運和時勢的推動下,才逐漸成長為一位以天下為己任的東方英雄。與其說《天意》重塑造了歷史人物韓信,不如說它探索了一位東方英雄成長的方式和歷程。

按照《天意》的設定,人首獸身的外星人女羲(唐嫣飾)在造訪地球時,其乘具星槎降落在渤海中被腐蝕毀壞。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她想借助天體引力使時空變形,在海洋中造出平地,“逆卷”到當初降落的時間。

為此女羲不惜向人類傳播文明,推進人類社會向前發展(因而被人類尊奉為“伏羲”),並物色地球上能夠幫助自己的才能之士,以九鼎、照心鏡之類神物輔佐他們成就殘暴霸業,助其完成移山填海的大工程。秦始皇、張良、韓信、劉邦都先後被女羲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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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歐豪飾)是這些人中最有智慧、才能和良知,最受女羲器重的一位,他在與女羲的“交易”中發現了真相,為了保護人類文明的存續,避免施行工程帶來的災難性後果———文明毀滅。他明知不能完勝,還是孤注一擲攻擊神殿,坦然接受女羲的報復,孤獨死去,安排季姜去未來時代揭露女羲的陰謀。

在劇集發展中,韓信的悲劇完全脫出歷史給定的答案,也不再呼應《史記·淮陰侯列傳》中“君臣一體,自古所難”的慨嘆,而是在更高層面上塑造韓信的人類英雄形象。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天意》中的韓信,不僅是自漢以降無數文人墨客塑造的擘畫大計、多謀善戰的軍事家形象,更是直面力量懸殊的人“神”之戰,為文明的存續而犧牲,拯救世界的孤膽英雄。

但他也不是漫威英雄式的,他和《三體》中的“執劍人”羅輯是同一派的東方英雄。其“為天下蒼生而死”,因為科幻語境和東方精神,有了更宏大的格局和悲劇感染力。恰如杜勃羅留波夫的經典論述:“通過‘悲’反射出美,通過‘苦難’顯示出崇高,通過‘毀滅’展示出希望,從而歌頌光明,鞭撻黑暗,掃除汙穢,預見未來。這才是悲劇美的靈魂。”

《天意》,一種新科幻書寫

近年來,融合科幻元素的古裝劇確有增多趨勢。但更多劇集中的科幻元素,是作為一種道具,或者是規避監管的新架空方式。

若論標準的歷史+科幻作品,《尋秦記》和《天意》都在人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相較於香港作家的爽文商業寫作,內地作家原著的思考方式則更偏向宏大敘事和哲學思辨。如果說《尋秦記》裡秦始皇焚書坑儒是為了抹掉項少龍的痕跡,多少有點投機取巧。《天意》則在整個邏輯框架中,都始終圍繞科幻,其對世界和個人命運的思考和探索方式,都是標準科幻式的。古裝穿越和東方科幻的差別,也正在於此。

《天意》前期刪繁就簡講述韓信背楚投漢、建功立業的奮鬥史,後期講述韓信從受封齊王到鍾室之禍的悲劇結局。其中哲史思考方式,依稀可見博爾赫斯《小徑交叉的花園》和恩格斯“歷史合力論”思想的融合。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在循環交叉的時間和同時並存的空間中,在無窮無盡的偶然性和可能性中,由無數單個人的意志和力量相互交錯、匯合而成的一種總的合力所產生的結果,就是歷史的發展。

《天意》將科幻謎題融入歷史,整個故事的謎底由科幻元素來解答。伴隨韓信的發現,陸續解開尉繚、黑衣人、照心鏡、九鼎等一個套一個的謎題。核心謎題———女羲的陰謀及其時間機器則留在最後,將驚天秘密隱藏在韓信一系列古怪失常的行為舉止中,後由韓信本人揭開謎底。

嚴肅的歷史正劇愛好者恐怕很難接受《天命》的歷史敘事,但作為歷史科幻劇,《天命》的邏輯推理卻是自圓其說、嚴絲合縫的。劇集不僅對楚漢相爭的歷史給予合乎情理的解釋,而且解答了諸多與這一大謎題相關的小謎題,其答案出乎意料又自成體系,令人耳目一新。諸如張良刺秦皇、鴻門宴、鍾室之禍等,構建了天馬行空的瑰麗影像傳奇。

《天意》可違,東方科幻才是國產科幻的正確打開方式?

而從老版《尋秦記》到《天意》,歷史科幻題材在表達上也增加了更多網感元素,比如喜劇、特效,以及對女性人物的全新理解。《天意》不僅重塑韓信這一悲劇英雄形象,還塑造了大膽率真的少女季姜,刻畫了兩人共同成長的愛情。相較於亂花叢中過的項少龍,可說是標準的當代文藝倫理了。

中國有悠久的史傳文學傳統,因而形成國人濃厚的歷史情結。《天意》將新奇的科幻設定融入歷史,完成對歷史的全新闡釋,滿足觀眾追問歷史與神話的好奇心。畢竟,比起恐龍,典型的中國觀眾更容易接受龍。在東方科幻的探索上,《天意》為市場邁出了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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