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羊:"7天,是我跟父母好好相處的極限"

王小呆大年初三跟媽媽吵了一架,因為她擰毛巾的時候,媽媽正巧進來拿護手霜。她搶過小呆手裡的毛巾,給她示範正確的擰法。

“這麼大了,連個毛巾都不會擰,你還說你在北京挺好的,我就不相信了。地也掃不乾淨,做飯只會下麵條,跟人說話臉就紅,讓你帶兩隻臘鴨回去給領導,你說現在不流行這個,屁咧……”

王小呆擰毛巾的手法一直跟別人相反。以前父母看一次說一次,她還假裝一下正確姿勢。但從心裡,她從不覺得擰毛巾有什麼標準答案,就算揉在手裡一團,只要能把水擠出去就完事了。

但這些她一個人住的時候不是問題的問題,一旦跟父母在一起,就被他們放大成影響人生的大事。

王小呆發了條朋友圈:為了保持與父母的良好關係,一般過完初三就應該撤了

網上流傳一張過年期間,老媽臉色變化圖,你呆得越久,她的臉越難看。

艾小羊:

回家的我們,總是抱怨父母管得太多,而盼我們回家的父母,永遠不會告訴我們,其實他們的生活秩序也被春節打破了。

每天打麻將的他們,對麻友說,我姑娘回來了,這幾天不約。

每天睡到自然醒,早晨吃剩飯,中午下麵條,晚上吃零食,一日三餐湊合著,美其名曰“減脂餐”的他們,因為我們回去,每一頓飯都不敢怠慢,剩菜剩飯悄悄凍進冰箱,等我們走了再吃。

溫情的背後,是大家已經不再彼此習慣。

艾小羊:

無論已婚還是未婚,離家的我們,在自己的城市有了另外一個家。即使這個家,在父母眼裡不像真正的家,它卻已經容納了我們的所有。

方圓3公里,從便利店到咖啡館,從小酒館到美髮店,有我們的社交圈和安全感。

儘管故鄉在夢裡還是18歲離家的樣子,回去只要呆夠7天,就發現它只剩下皮囊。家裡的紅燒肉還是以前的味道,學校門口的小四川卻早就拆遷了。

走在路上,看到十八九歲的少年,以為是自己的同學,一低頭才想起來,當年的同學已經年過30。

大學畢業留在深圳的東北女孩糰子,2008-2018的10年間,每年春節回長春老家,她說,故鄉從此只有冬,而沒有了春夏秋。

初五晚上,父母在她的行李裡塞滿長白山人參、鼎豐真糕點、醬大骨和東北榛蘑,看她心情不錯,母親小心翼翼地說:“姑娘大了,我們既盼你回來過年,又怕你回來過年。”

糰子眼睛一酸。刺痛她的不是父母終於開始逼婚,而是他們用這種態度提醒她,你不嫁,我們不敢老。

艾小羊:

糰子既不想因為父母的期待而去結個婚,又不願意看到他們明明很想逼婚,又不敢說的委屈樣子。唯一欣慰的是,明天她就回深圳了。

距離,讓她與父母有了更多相愛的理由,也讓彼此能夠體面地退出對方的生活。

“7天,我跟父母相處的上限。我愛他們,但我有自己的生活和打算。父母的家永遠有我的床,卻是我童年的家,不是現在的家。”

每個離家的人,在18歲轉頭離開的一瞬,或者22歲決定畢業後不回家的那個夜晚,可能從沒想到,當他們離開故鄉,就永遠失去了故鄉

在上海工作的順子讀大學以後,母親花了一年時間,才慢慢適應沒有她的生活。

從順子出生,她就是母親生活的絕對圓心。

  • 順子10歲的時候,母親為她放棄了升職;

  • 她15歲讀高中的時候,母親又為她放棄了所有興趣愛好。

  • 高中三年,母親跟她一樣,把作息、思維、神經,全部調整到了高考狀態。

當她像小鳥一樣飛走,用她父親的話說:“你媽都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了”。

她上大學的前半年,每次跟母親打電話、通視頻,要花很多時間安慰她。

如今她畢業在上海工作3年了。今年回家,初五吃完餃子,母親洗完碗,看到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她,忽然感嘆:“現在誰再讓我像伺候你高中那樣,我都不想活了。”

初五離家,媽媽沒去送順子。她大清早就去文化館排練了,三八節,她們模特隊有一場走秀。

在去機場的路上,順子忍不住給媽媽發了一條略帶責怪的微信,過了半小時才收到回信:“當年你離家的時候,也沒看我一眼。”

“牛,不愧是我媽。三八走秀的視頻,我希望她發給我一份。”

艾小羊:

今早順子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當長大成人的我們,不斷吐槽父母的時候,他們其實也在經歷痛苦的成長。

從全身心投入一個生命的吃喝拉撒、點點滴滴,到目送孩子長大成人,雀躍離去,轉頭在一片狼藉中找回自己人生的節奏和意義,這個過程,我們遺憾地缺席了。

直到某一天,我們轉過身,再也找不到目送自己離去的人,才明白自己所要的獨立,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失去。

關於本文

● 作者:艾小羊。複雜人生的解局人,品質生活的上癮者,專治各種不高興。代表作:《我不過無比正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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