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2600,在家啃老爸,出嫁啃老公,我就是佛系老師!

01

我有假戶口

我在一所小有名氣的公立小學工作。入職那年,全市開始實行嚴格的“三對口”政策,即:戶口、房產、實際居住地都在學校劃定範圍內的孩子,才能入學就讀。

月入2600,在家啃老爸,出嫁啃老公,我就是佛系老師!

作者供圖丨學校操場

六月,學校和社區聯合進行了大致摸底,完成了招生登記工作,符合政策的新生約220名,分5個班,每班不到45個孩子。

這讓老師們甚感欣慰,終於能與50人以上的超額大班說再見。但開學進行報名登記時,5個班變成6個班,人數都在52人以上,這憑空多了100來個學生。

本來學校為了防止有本該就讀的學生因為沒有及時瞭解信息錯過報名的情況,給報名名額預留了口子,可多了100來個肯定不正常。

學校讓我們連夜進行核查,發現有的家長沒走正規招生登記程序。

當時的招生主任和家長之間有個中間人。中間人負責製作假戶口,假房產證,收錢,然後名單提交給招生主任,利用留口子那個時間差,把原本不符合條件的學生塞進來了。

戶籍原本在郊縣的孩子跑到了學校西邊居民樓;戶口在鄰省的小孩登記信息顯示住在不遠處小區;最讓我吃驚的是,一個男孩的戶口至今還在河南老家……

老師們連忙把情況向教導處反應,幾個主任開始約談家長,情節發展卻出人意料。

第二天,一位媽媽在教導處門口叉著腰,撐著門,扯著嗓子大聲喊話:“你要讓我的娃讀不成書,我就讓大家都讀不成!一個娃兒至少收了我們1萬五,還有的兩萬,兩萬五!”

正是下課時間,喊聲很快吸引了不少學生和老師,這位媽媽的聲音更大了:“想我孩子退學!我就把辦假戶口的人,還有你們學校那個什麼什麼主任,都告到教委去!”

如果你問學校最怕什麼。一是投訴,二是投訴,三,還是投訴。更何況本來就是違規招生,幾位教導主任趕緊陪著笑臉,把這位媽媽請進了屋。

“假戶口”事件彷彿是一顆投入潭中的石頭,激起了層層波浪,最後卻無疾而終。違規學生繼續就讀,錢去哪兒沒人知道。

02

交給你們,就省心

有家長和我說,老師,我們花錢把娃送進來,就是因為不會教,進了學校交給你們,我們就省心了。

“交給你們就省心”是父母的普遍心態。

他們很多是學校附近市場的攤主,經營著一個蔬菜或是雜貨攤位。早上四點就要趕往批發市場進貨,三輪車上滿載的是即將出售給市民的生鮮蔬菜,也是維持家庭開銷的基本保障。

晚上七點,華燈初上,計算好盈餘,打掃完攤位,一天的工作才算結束。

還有的父母是建築工人,快捷酒店保潔,或者因為身體不好領取低保度日。不少人讀不出拼音,寫不好漢字。有一位媽媽,她唯一會寫的三個字,就是自己的名字。

從一年級開始,好幾個孩子就是“作業困難戶”,寫,不會;讀,也不會。我不想他們早早掉隊,便每天留下他們單獨輔導一個小時。

這樣的課後輔導一直持續到幾周後,分管主任突然找我談話。

“你最近放學,留學生了吧?”主任開門見山。

“是的。這些孩子家裡沒人管學習,我就讓他們做完作業再回去。”想到教委一直強調不能有償補課,我趕緊補充了一句,“主任,我都是義務輔導,而且每天都在班級群裡通知了家長,他們的父母都是知道的。”

主任看了我一眼:“你想過沒,知道不等於願意。

看我沒回應,主任繼續說:“昨天放學後你班裡有個家長在校門口鬧得厲害,說別的孩子都能按時放學,她兒子每天都要延後一小時,耽誤她做生意。

意見大嗓門也大,連校長辦公室都聽見了。要是嚷嚷到了教委,又約談又寫檢查,到時候你才麻煩,學校也麻煩。”

最後他補充了一句:“以後該什麼時候放學,就什麼時候放。你這麼做,家長不會感謝你的。”

03

全優,對我孩子很重要

也有的家長,對孩子特別上心。今天,我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月入2600,在家啃老爸,出嫁啃老公,我就是佛系老師!

希望孩子得到好的評價是人之常情,這種方式卻讓我心裡很不舒服。

雖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拜託,還有擁抱賣萌微笑各種表情,但“不出現鼓勵性的語句,不出現‘加強、提高’等字樣。”卻讓我恍惚間有種頂頭上司正在找我談話的錯覺。

這樣的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

上學期期末考試後,這位媽媽就找過我。她告訴我孩子的目標是一所知名私立初中,如果要參加那裡的選拔考試,每個學科都要考上90分,操行等級也要是“優”。

不論是改分還是重新評定操行,我都不可能答應,但本著“不能讓家長生氣以免被投訴”的核心思想,我採用迂迴戰術和她進行了幾個回合的對話。終於,她沒再堅持,卻要起了我的微信號。

要微信號,一定是想給我發紅包。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種惹一身騷的事情堅決不能幹。於是我婉拒了她“微信用得少,你可以加我QQ好友。”

也許是說得太隱晦,這個方法並沒湊效,回應我的是每天早中晚的輪番轟炸:

王老師,我的微信號是XXXXXXXX,請你添加!

……

簡單的字組合在一起,讓我有種莫名的壓抑感。我和幾個老教師說起了這件事,讓她們幫我想想辦法。

“這還不簡單,”教齡30多年的吳老師說,“你不是有兩個手機號嗎,再申請一個微信號,讓她加。”

我頓時開悟。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幾天後,小楊媽媽加上了我的新微信號,一句客套後,一個1000塊的轉賬消息出現在對話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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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我在心裡默唸了一句,按下了黑屏鍵。不收,也不回覆,裝作沒看到,是處理這種情況的最佳方法。

04

上級的緊箍咒——納入考核

班主任有兩怕,一怕家長投訴,二怕學校考核。

考核,是每個班主任最怕聽到的詞,因為那意味著——又要扣錢了。

除了準時上下班,準時開會,每天進行晨午檢,每週更換天氣預報、時事新聞,每月準時提交教學反思班主任手冊教學札記等分內事務以外。納入考核的範圍之廣,讓人匪夷所思。

每次體檢後,如果班級近視率或齲齒率增加了,就會納入考核。領導認為,這是班主任們工作不到位,所以孩子不知道科學用眼、營養進食。班主任們仰天長嘯,長蛀牙,也是我的錯?

孩子們的體育測試成績也納入班主任日常工作考核範圍內。跳不遠,扣;跑不快,扣;仰臥起坐起不來,還是扣。

我們都陷入了沉思,雖然自己是語文老師,下學期是不是要兼職上上體育課?

05

一不小心,就成了“啃老族”

精神壓力大,經濟壓力也不小。

自從當了老師,我爸媽最常聽見的話就是“你家女兒當老師好啊,收入挺高吧。”此時我爹媽就會面帶微笑,沉默應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師成了人們口中的“高薪職業”,彷彿人人月薪過萬,師師車房俱備,一不小心就要走上人生巔峰。因為這樣的傳聞,剛結婚時,老公也誤會了我。

那時我們正在裝修新房,東拼西湊後還差兩萬,我卻只能拿出一萬。他以為我捨不得拿出私房錢“你們老師收入那麼高,這點錢你都不願意出!”這讓我哭笑不得,只得一筆一筆和他算起我的“高收入”。

基本工資2600出頭,非寒暑假期間每月有班主任津貼300,中午給學生打飯,守著吃飯的勞務費500,用於考核的績效400,寒暑假的時候只有基本工資。年底有兩萬五的補貼,平均月收入5000多。

工作後我和父母住在一起,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每個月都會拿給家裡2000作為生活費。除掉其他消費以後,我能攢下的錢其實並不多。

作為正式在編老師,這收入雖然“吃不飽”,也“餓不死”。但代課老師的現狀就要糟糕得多。

和我搭檔的副班主任今年25歲,是英語代課老師。前幾天她告訴我,這學期結束合同到期就不幹了。促使她離開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收入太低。

在老師圈裡,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在家啃老爸,出嫁啃老公。看似好笑,實則心酸。

06

佛系教師

2015到2016的跨年之夜,我是在醫院的病床上度過的。

連續三天高燒39°以上,喉嚨疼得無法開口說話,連吞嚥都十分困難。那天早上,我終於撐不住去了醫院,確診為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醫生要我立馬住院。

那是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我躺在病床上,全身發燙,又覺得寒冷無比。胸口貼著各種檢測儀,藥物跟隨右手的血管進入體內。喉嚨越來越疼,淋巴也腫了起來,耳膜像有人在猛力拉扯,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經歷針扎,整個人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我的意識也恍恍惚惚,能看見醫生、護士、爸爸、媽媽在病房裡進進出出,眼睛卻像蒙了一層灰紗,霧濛濛的。我知道身邊的人在說話,但那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模糊糊像開了混響,聽不真切。

在忐忑不安中,我家迎來了新的一年。幸運的是,當天夜裡我的體溫降了下來。

我在醫院住了九天,母親就日夜不離的陪了我九天。

辦出院手續那天,床位醫生問我為什麼連續高燒卻不去看病。我說學校里人手不夠,請了假班裡就沒人管了。

醫生指著我的病床對我說:“你入院那天上午,這張病床的病人剛出院,也是一個小學班主任。”

“和你一樣,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他頓了頓,“但她比你嚴重,反覆發燒快一個月才來醫院,引起了心肌炎。”

那之後,我成為了一名真正的佛系教師。保溫杯裡枸杞、胖大海常換常新,一週三次的慢跑或者游泳必不可少。我也告訴學生,不管你們的夢想如何,善待自己的身體都是最重要的。

老師,其實也是一個個平凡人。

對教育,我們有傳道授業的夢想,也有不被理解的沮喪。

對孩子,我們有真心實意的祝福,也有不能退卻的底線。

對工作,我們常常“無私”,想到家庭,偶爾也想有小小的“自私”。

身為一名中年佛系教師,我的夢想是班裡的每個孩子都有健康的身體,紮實的知識,還有能與命運相搏的力量。

希望幾十年後的一天,在某處遇到曾經的學生,他願意大聲喊出我的名字:“嘿!王老師。”

一枚手捧保溫杯的中年佛系老師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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