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海漂」歸國潮漸起:在矽谷養老,還是回中關村搏命?-PingWest 品玩

“中年海漂”归国潮渐起:在硅谷养老,还是回中关村搏命?-PingWest 品玩

是回國還是留下?

曾幾何時,對於在美留學,千辛萬苦找到工作,甚至拿到身份的華人工程師來說,這根本不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因為僅僅 8 年前,中國的互聯網經濟佔總 GDP 的比例還只有 3.3%,幾乎比美國少了一倍,落後於大多數發達國家(數據來源:麥肯錫全球研究院)。對於在美工程師,回國不僅意味著放棄美國的高薪高福利,在國內,可能連合適的工作崗位都找不到一個。

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海外留學”一直是精英的代名詞。讀著《哈佛女孩劉亦婷》長大的那群人,上了哥大,成為了奧巴馬校友,上了哈佛,成為了比爾·蓋茨同窗,然後繼續著“能出海就出海,能留在國外就留在國外,拿到了身份就不再回來”這樣的人生軌跡,在硅谷的科技公司裡奮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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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硅谷這片曾經的藍海越變越擠,創業擴張的浪潮趨於平靜,生活變得愈發溫吞之時,中國已經悄悄進入了互聯網經濟發展的黃金時代。

徐國曦在文章《老實人的歸國與失身》中這樣戲稱如今中美互聯網業發展節奏差異之大:清華畢業之後的五年,在美國拿到一個博士學位,孤身一人兩手空空。與此同時,國內普通一本畢業、一頭扎進互聯網風口的高中同學早已在各種小公司積累了工作經驗、加入獨角獸企業、拿到股權、結了婚、年薪說出來能“嚇美國博士一跳”。“高考高分也罷,來北京也罷,寫代碼也罷,明明是我先來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老實人問自己。

不管老實人的經歷是否是個例,也暫且不提中美互聯網業之間仍存在盈利模式創新和核心科技創新之上的分野,有一個事實我們無法否認——中國互聯網已經過了仰望美國的階段,開始站在同一個賽道開始新的博弈了。

而在這場博弈中,越來越多的工程師——尤其是 30 歲-40 歲的中年“海漂”們,選擇把寶押在中國,自己的家鄉。

據領英發布的《中國海歸人才吸引力報告》,在受訪的華人中,有 73% 表示自己考慮過回國,半數以上海外華人有強烈的歸國意願。在 2011 至 2017 年間,歸國人才總數超過了 30 萬,而且仍在逐年增加,其中多數為科技金融行業從業者。

如今,微軟全球執行副總裁沈向洋擔任美團非執行董事,前微軟全球執行副總裁陸奇擔任拼多多獨董,特斯拉自動駕駛項目負責人谷俊麗加入小鵬汽車,這些大佬們的決定,可不能再用酸溜溜的“能力、身份、文化”三連擊來概括了。

對“人到中年”的硅谷工程師來說,回國的決定背後已經不是“能力不足找不到工作”,“搞不定身份沒法留下”,和“老中在自己圈子裡呆久了跟美國人玩不到一起去”這些心酸故事。更多的是期待自我實現的內在動力,而不是被逼無奈。

也正是因為背後沒有生存問題的驅動,隨著互聯網,汽車製造,金融科技等多個行業的中國企業加速出海“搶人”的步伐,國內的經濟態勢、職業上升通道和創業機會開始越來越吸引 30-40 歲的“中年海漂”選擇回國發展。基於領英平臺的海歸人才大數據分析可以看出,從 2013 年到 2017 年,30-40 歲的海歸人才佔當年海歸總數的比率從 16.5% 上升至 30.6%;而 20-29 歲的海歸人才比率已經從 79.7% 下降 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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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硅谷養老,還是去中關村搏命?

國內科技企業的上市鐘敲了又敲,每一次都敲在焦慮的、正在經歷職業黃金期的的硅谷工程師心上。

養老的硅谷

剛過了 30 的小許感覺自己已經是老許了。

這種感覺不是毫無道理。

畢業於清華計算機系四字班,從小就是“神童”的他一直順風順水,保了本校的研,剛一畢業就拿到了 Facebook 的 offer。在 Facebook 工作後,小許四年內連升了 3 級,“一年到 E4,一年到 E5,最後用了兩年到E6。”

在樓下日料店,小許用筷子戳著已經涼了的咖喱飯對我說,“感覺沒意思,硅谷沒意思。”

年輕有為的小許手裡握著 Facebook 的經濟命脈——他在廣告組當 Manager,Facebook 三分之一的年收入都來自這個組。因為責任重大,所以小許“不敢輕舉妄動”。此外,廣告是相當成熟的一個組,具體的戰略都由上層制定,代碼都經過長期的實踐不需要做什麼大改動。因此小許陷入了一個“很累、沒什麼主觀能動性、每天協調各個組工作”的尷尬狀態。

已經坐上管理層的小許感慨道,“我是一個工程師,工程師需要挑戰。”而自己已經很久都沒寫過代碼了。

“有時候聽上司講公司剛成立時的故事,我特別羨慕。真希望自己能早幾年加入,趕上那個群雄逐鹿的時代。現在的硅谷像個養老院。”小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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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英傑輩出、風起雲湧的硅谷了。逐漸走向成熟的管理模式下,被大公司瓜分掉的市場中,即便有好的初創公司出現,也多半免不了被 FLAG 收購的終局。換句話說,收集數據、清洗數據、吸納用戶、批量生產,哪一樣不需要大量資源?但是資源和市場都被大公司佔領的差不多了。最近的一系列發佈會上,媒體的高潮不過就是哪家的語音助手說話最像人,哪家的 VR 做的最逼真。硅谷已經很久沒有新聞了。

在 Google 做無人駕駛高級工程師的張梁也越來越感覺到硅谷創造力的缺乏。已經工作十年的他不知何去何從。“曾經硅谷是一夜暴富百花齊放的奇蹟之地,如今這裡像在進行軍備競賽。同樣的技術幾家都有,幾家都差不多。”追求職業生涯亮點的張梁三年前從 Google Waymo 跳槽到蘋果無人車項目,感覺生活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所有人都在做 AI,好產品卻越來越少。”

養老的感覺不僅體現在工作上,也體現在平淡的生活上。

不僅學習工作順利,就連拿綠卡、生孩子和買房子小許都快人一步。“生活一眼就能看到頭了,可是我才30歲。”小許說。家門口四季常綠的棒球場,20分鐘車程的健身房,Pala Alto 的福牛堂,一切都和自己初到硅谷時一樣,他說,“這幾年裡,國內同學的老婆都換了人了,我家門口的購物中心還沒蓋好。”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小許起床後發現自己的枕頭散發出一股中年人的頭油味。那一刻,小許驚覺時不我待。

搏命的中關村

在千里之外,被稱為“中國硅谷”的互聯網產業核心中關村,另一些人的生活和養老完全搭不上邊。

華清嘉園樓下的幾間小咖啡館常年人聲鼎沸,清華東門外的蘭州拉麵和西少爺裡擠滿了“打包帶走”的創業者,曾經是海淀圖書城的小路,已經正式改名為“中關村創業大街”。賣電子產品起家的曾經的中關村電腦城,如今已經是互聯網創業者的烏托邦。

和硅谷的養老節奏不同,中關村每天都在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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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搏命,指的是全世界獨一家的 996 工作制。在希格瑪大廈旁榮上居租房的中關村碼農小張告訴我,不管自己加班到什麼時候,回到家中望向希格瑪大廈,那裡總是一片燈火通明。夜夜如此,週末和節假日也不例外。希格瑪大廈還有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騰訊視頻大廈。

這個搏命,也指的是這裡極高的競爭強度和淘汰率。

據統計,2014 年中關村創業大街正式開放後的三年裡,這裡累計孵化創業團隊 1900 個,其中獲得融資的只有 743 個。但每個臉上發著熬夜後油光的年輕人,都堅信自己會是留下來的那一個。外表老舊的科貿電子城裡每天都有新公司掛牌開張,但也每天都有公司燒光了錢開始變賣辦公用品。

在科貿電子城 8 樓唱吧 KTV 工作的前臺小吳告訴我們,樓下的有些公司,連名字都沒記住就搬走了。經常是過了幾天就發現樓裡又換了格局。“經常有公司開業來唱歌慶祝,這樓裡每過一段時間就換一撥人。”

這樣的中關村,從 2014 年到現在一共融了 91 億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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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英給出的會員統計數據顯示,有 80% 的海歸人才回國後實現了薪酬增長,加薪的人中,又有 20% 的人薪酬增加了 50% 以上。

此外,歸國後,華人的職級有了顯著提升。在海外工作的華人有 40.7% 仍處在初級員工階段,做到管理層(經理及以上)的只有 27%,而這個數字在海歸群體中是倒過來的——有 42% 的海歸回國後都擔任了管理層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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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留給中國工程師的晉升窗口,可以說是僧多粥少,但中國遍地是機會。

姚期智院士的得意門生,大學時期曾獲 IOI 金牌的小馬智行聯合創始人樓天城,是另一位“逃離硅谷養老院”的歸國精英。在 Google 做了幾年無人車之後,他回國創立了無人車公司小馬智行。他的決策很好理解,在美國,創業公司很難超越 Google,而 Google 進不來中國。在中國創業,有資本、有人才、有市場,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

養老還是搏命?

養老還是搏命?這個問題固然難以回答,但留給硅谷精英觀望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中國企業在美招攬人才熱情雖然不減,但是也越來越“挑剔”。一個最近在硅谷舉辦的人工智能及無人駕駛技術人才招募會上,拜騰汽車、滴滴出行等公司向硅谷的工程師們伸出了橄欖枝,但主要也都瞄準了已經有數年工作經驗、技術水平已經得到驗證的硅谷“中堅力量”。

有 800 餘名硅谷技術華人報名了這場由領英舉辦的招募會,超過 200 位候選人與滴滴拜騰企業進行了面對面溝通,其中 85% 的候選人擁有 6 年以上工作經驗,90% 擁有碩士及以上學歷,技術背景則覆蓋人工智能、無人駕駛、軟件開發、大數據分析等領域。

而根據領英對參與此次硅谷招聘活動的候選人現場調研顯示:約 51% 的候選人表示考慮近期回國工作,另有 43% 表示尚不確定,僅有 6% 的人表示不會考慮。此外,近 40% 的候選人將“職業發展機會”列為選擇國內僱主的重要因素,選擇“薪酬”的候選人有 24.8%,另外有 18.6% 的候選人選擇“共同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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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Google 美國總部工作多年的技術高管牟勁松也是其中之一。他表示,成熟海外人才的迴流是當下非常自然的選擇,對於一流的人才來講,如果希望獲得有挑戰性的工作,在中國是非常好的機會。如果回國選擇一家企業的話,他個人更看重企業技術發展的規劃和公司的願景是否有很好的匹配,很多時候可能是價值觀和理念上的認同。

而隨著工程師“出口轉內銷”成為新趨勢,國內的僱主在招聘時也變得更加註重工程師本身的能力,而非硅谷大公司的金字招牌。牟勁松說,對於國內企業僱主來說,想要找到合適的海外高端人才,不光是要看他們的技術和專業能力,還要考量他們的品格和職業操守等非技術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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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逐漸飽和,缺乏挑戰的硅谷大公司,一邊是野蠻生長,求賢若渴的中國互聯網公司。對於很多有自我實現追求的工程師來說,人生的選擇在冥冥中已經做出了。

最新的消息是,小許已經從 Facebook 辭職,開始和國內的大學老同學創業。創業之後的小許,終於能在寫了一天代碼之後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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