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民间故事)下篇

赌局(民间故事)下篇

上篇讲到,秀才沈熙耽于赌博,媳妇带着小儿回了娘家,地产和宅院也输光了,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心灰意冷之下,爬到歪脖子柳树上意欲自尽,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沈熙心头一惊,双手松开树枝,转身看去,却见地边的草坡上来个老头,原来是文药郎。老头姓文,是邻村人,大半辈子采药为生,被人称作文药郎,老了还是这个称呼。

沈熙沮丧道:“文……文叔啊,你为何偏偏此时出现?难道我安安静静求个死路都不行么?”

文药郎道:“年纪轻轻,为何谈死?你若这么死去,不把你沈家的脸都丢光了么?”

沈熙道:“我已经走投无路,活着才更丢脸呢!”

文药郎轻蔑道:“孱头!何为走投无路?脚下不是路么?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竟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老汉我年轻时一贫如洗,靠给人家做佃户为生,如今不也过得衣食无忧,儿孙绕膝了么?”

沈熙道:“那是你会采药啊!”

文药郎道:“这不对了吗?老汉我能采药,难道你沈相公就不能了?何况你知文识书的,不比我老汉强过许多么?”

沈熙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我也可以采药?”

文药郎道:“那是啊!只要沈相公愿意,明日就跟老汉我采药去吧,起码可以保你衣食无忧。”

沈熙心想这还真是个出路,比死了强,比流落街头更强,那就跟文药郎采药去吧,暂且活着再说。

次日,沈熙跟着文药郎进山采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倒也新奇。到了黄昏,文药郎本想带他回家,他却瞅中了文药郎搭在山里用来临时歇息的窝棚。他不想下山,怕见人,丢脸,还不如做个山里的隐士呢。

自此,沈熙每天跟文药郎漫山遍野地采药,听他絮絮叨叨讲述药状、药性、药效,倒也觉得有趣。吃住就在窝棚里,粗茶淡饭,吃饱就行,偶尔也能捕获个野兔野鸡解解馋。

关键是夜晚,独居山间,孤魂野鬼一般,思念妻儿,辗转难眠。他只好央求文药郎,从山下带来几卷书,笔墨纸砚,读书写字,以解寂寞,渐渐的养成了习惯。

文药郎每次卖了药,都要分给他一些铜钱或者碎银子,他都放进窝下面的一个粗陶罐子里存起来,期望哪天能凑够二三百两银子,也好给妻子买一套上好的首饰。

他偶然动过下山赌一场的念头,但是随即自己狠狠扇了一个嘴巴子,你特么还要脸不要了?就这样活着吧,或许时来运转……,他这样劝慰自己。

有一天,文药郎来到窝棚,从包袱里小心翼翼拿出厚厚的几册书,兴冲冲道:“宝贝啊,总算到手了!”

沈熙好奇道:“什么宝贝?”

文药郎道:“《本草纲目》啊,李时珍编撰的!李时珍知道吗?前朝的御医,他和他的本草纲目,如今已是名扬天下了!”

沈熙疑惑道:“李时珍?之前似乎有所听闻。我看看,他的书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沈熙拿起一册书翻看起来,不料一看竟放不下手了!流畅的文笔,翔实的记载,神奇的知识,精美的插画,一切都那样引人入胜。

文药郎看着沈熙痴迷的样子,嘴角闪过一抹浅笑,悄悄扛起锄头,自顾采药去了。自此以后,沈熙一有空闲便抱起《本草纲目》,沉迷其中,废寝忘食。

一晃两年时间过去了,沈熙早已脱去了浪荡公子的模样,看起来更像一个健壮的农夫,那一双原本俊秀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了。他脑子里的药物知识,不知超过文药郎多少倍了,而且将书中的许多药方背了个滚瓜烂熟。

有一日,文药郎突然说:“沈相公啊,你不能再跟我采药了,我带你下山去找个前程。”

沈熙疑惑道:“找什么前程?”

文药郎道:“你走就是了。”

文药郎带着沈熙,一路来到凉州城里的“林记医馆”。沈熙知道,林记医馆是全城最大的医馆,馆主林皓民是祖传的凉州名医。

文药郎对林皓民拱手行礼道:“林郎中,我给你带个徒弟来了。”

林郎中上下打量沈熙一眼道:“这不是沈家二公子、沈明沈老板的弟弟么?”

沈熙羞惭道:“晚辈正是沈熙,前几年名声不好,不过如今已金盆洗手,跟我师父采药两年了。”

林郎中哈哈笑道:“沈相公倒也坦诚,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如果沈相公真有学医之心,老夫就要考考你了。”

沈熙惶惑道:“晚辈只读过《本草纲目》,其它无从所知啊。”

林郎中道:“若能读通本草纲目,那也不简单了,那么老夫就从本草纲目出题吧。”

林郎中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越问越深,后来干脆翻开《本草纲目》问起来。沈熙竟然全都对答如流,且并非死记硬背,而是融会贯通,甚至有自己的见解。

林郎中颔首笑道:“老夫的关门弟子,怕也是只有你了!”

沈熙闻言,两眼发亮,倏然跪地叩头道:“徒儿给师父磕头了!”

自此,沈熙正式在林记医馆上班,他的待遇与其它伙计全然不同,不用抓药,不用炒药,而是跟着林郎中开方子,林郎中口述,他写。沈熙是何等聪明的人,凡是写过的方子,全都装进脑子里去了。

未过半年,沈熙已经是个小郎中了,林郎中竟然放手让他开方子,然后自己再检查一遍,竟然很少疏漏。林郎中很是欣慰,自己眼看老了,儿子又在外地做了官,如今总算后继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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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闲暇之时,沈熙常常看着门外呆,面露焦虑之色。林郎中关切追问之下,沈熙也不隐瞒,讲了他和妻儿的事,如今思念妻儿,却无力装满她的梳妆匣子,无颜见她。

林郎中思虑片刻道:“如今你手头有多少银两?”

沈熙道:“跟文老师采药期间,积攒了一百两,再加上师父您给的补贴,有一百五十两了。”

林郎中道:“这样吧,师父借你二百两,往后再给你加些工钱,借款就从工钱扣除吧,将你妻儿接回家里,这是大事!”

沈熙喜出望外,跪下叩谢道:“师父再造之恩,徒儿没齿难忘!徒儿这就抽空去买一套首饰,租一个小院子,将我妻儿接回来。”

林郎中捻须片刻道:“不用租房了,我儿子有个宅院,如今闲置着,你暂且可以住过去,不过可有租费的哦,等你将来出师后赚了钱再给我。”

沈熙激动不已,叩谢不止,心想自己真是天大的造化,惨淡末路,竟然遇到了两位救命的恩师!

沈熙抱着一丝侥幸,来到周记典当行,没想到那一套首饰竟然还在!周老板也是个爽快人,虽然沈熙的当票早已不知所终,他却不予追究,只收了二百两本金和二十两息钱,就将一整套首饰完璧归赵了。

沈熙屁颠屁颠回到医馆,将首饰清洗个干干净净,一件件放回一直带在身边的香樟木匣子。次日,他沐浴打扮,换了新衣服,满怀忐忑来到岳父母家,一路想象着妻儿的模样。

岳父母看见女婿,表面上故作威严,却难掩欣喜之色,其实他们早已偷偷去医馆看过,就等这小子登门呢!

玉儿带着儿子从内室出来,只见她虽然有些憔悴,却依然娇俏可人,四目相对,痴痴凝望,顿时都红了眼圈,若不是长辈在场,难免会抱头痛哭。

儿子长高了许多,扎着两个小发髻,忽闪着一双略带羞涩的大眼睛,胖乎乎地煞是可爱。孩儿起先还有些害羞,待到沈熙哄他吃了糖果后,黏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了,父子连心啊!

玉儿抱着梳妆匣子来到内室,一遍一遍抚摸,泪水涟涟。沈熙也来到内室,抚着玉儿的肩头,柔声说道:“媳妇儿,沈熙对不住你!”夫妇俩再也难忍情愫,抱头痛哭,互舐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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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熙向岳父母请求,要将妻儿接到租借的宅子里,却见岳父拿出一串钥匙道:“就回你自己的宅院吧,你内兄已经帮你赎回来了。你今日回去,好好筹备一番,三日后再来接回玉儿母子,老夫要在你家大宴宾客,酬谢应当酬谢的恩人!”

沈熙闻言,热泪盈眶,声泪俱下。

三日后,沈熙雇了两辆漂亮的马车,将岳父母和妻儿接到家里。当日,沈家的宅院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场的宾客,除了两家的至亲,还有文药郎、林郎中、周老板等贵宾,令沈熙大为吃惊的是,王包子竟然也来了!

一番酒肉与喧闹之后,天色已晚,宾客们陆续告退,只剩下岳父母、内兄、沈明几个人了。岳父适才讲起,沈熙这两年多的经历,原来是一场很大的赌局,赌的就是沈熙的良心和造化。

当初,玉儿的首饰被沈熙偷去输了,回娘家向父母和兄长哭诉。父母和兄长决意要设法让玉儿离开沈熙,另寻前程,玉儿却泪涟涟不予松口。父母知道玉儿还是留恋沈熙,于是请来沈明,两家人商议之后,精心布了这个局。

岳父用二十两银子买休书,这是一个赌局,赌的是沈熙对玉儿到底有没有真情。

王包子赢了房产和地产,这是一个赌局,为的是试探沈熙到底有无悔过之心,如果没有悔过之心,就将他置于绝境,王包子是内兄特意请来的。

文药郎救命,也是一场赌局。他是兄长沈明请来的,当日一直跟踪沈熙。

文药郎给沈熙工钱,同样是赌局,就看沈熙能否守得住身心。至于《本草纲目》,自然也是沈明的主意。

所有环节的赌局中,唯一的筹码就是沈熙的良心,看他还有没有起码的真情和良知。好在,沈熙是个本性不坏的人,他赢了!

沈熙听罢,长跪不起,玉儿和孩子也陪跪在身边。他心里清楚,若非玉儿的宽容和岳父母、内兄、兄长的苦心挽救,这一辈子肯定完了!

沈熙的家,红红火火的起来了,夫妻俩更加恩爱,孩子好学懂事,一家人其乐融融。

十年后,林郎中退养在家,将林记医馆交给沈熙经营。沈熙医术高明,声名远播,竟被山西都督府请去,任命为良医所主管,负责医药事务。

三年后,沈熙厌烦官场交际,又不能亲身为民悬壶,干脆辞官回家,继续在凉州行医,自此名扬西北,成为一代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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