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文:沐兒

北京的秋天,是四季裡最美的時段。一樹樹的五彩斑斕,在微醺的秋風裡沉醉。我與先生,就相識在金秋十月。

他去北京做短期遊學,上午學漢語,下午遊覽北京城。彼時我在一家荷蘭人開的培訓中心工作,本來只負責上午教他們漢語,但那個時段比較忙,中心負責人莫妮卡女士就請我下午客串一下,兼職做他們的導遊。

我帶他們去過798、天壇、長城還有爨底下,我跟他,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兩週快結束的時候,他說:“老師,您有U盤嗎?我把這幾天的照片拷給你。”拷來照片我才發現,照片裡除了風景和寥寥幾張大家的合影,鏡頭裡,全是我。

兩週的時間裡,我知道了他的職業和愛好,知道了他父親是建築師,知道了他有個前女友現在單身一人,知道了他養過的兩隻貓的顏色。

他回國前的週五,本來莫妮卡已經安排了歡送宴。他偷偷問我:“老師,我可以單獨請你吃頓飯嗎?”我說可以,但不能告訴莫妮卡是我跟他一起吃飯。他想了好久,找了個藉口。我站在地鐵口等他的時候,看他滿臉通紅地跑過來,他跟我說,這是他第一次撒謊。

當時的我並不相信。可在朝夕相處了許多年後的今天,我知道那是真的。

晚飯的時候,我們互留了郵件地址和手機號。他問我第二天可不可以去機場送他,我心裡暗笑:此時一別,天涯海角。等你回到自己的國家,還能記得我是誰。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心裡竟有些空落落的。不去送他,到底覺得有點對不住他。看看時間,離他出發還有一個多小時。電話打過去,他接,聲音裡充滿了驚喜:“我以為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他又開心又感傷。

“等著我,一個小時十五分鐘,我在你住的賓館前臺等你。”我掛斷電話,急匆匆換好衣服,小跑著去乘地鐵。

我趕到賓館,出租車司機已經把他的行李裝進後備箱,他正焦急地四處張望,不肯上車。看到我,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扶著車門,釋懷地笑了。

等他託運了行李,我們在一間古色古香的茶屋裡坐下。他握了握我的手,問我他回去以後,可不可以給我打電話寫郵件。我微微一笑:“自然可以啊。”但我心裡想的是:就這麼一說吧。你們這些老外我還不知道,處處留情而已。

他伸手從我的線衫上,小心翼翼地撿起幾根我散落的頭髮,用手指繞起來,打開錢夾,裝進了側邊的一個小袋裡。

我戲謔地笑:“可不可以別這樣假啊。誰不知道你們西方人熱烈奔放,尤其是荷蘭人。能記得我,做個朋友就好啦。”

他正色道:“你這是偏見。你看過《傲慢與偏見》嗎?”

“當然啦。英國小說家簡·奧斯汀的代表作。——你想說什麼?”

“你就是那個伊麗莎白,我好比是達西先生。你對我存在偏見!”他漲紅了臉。

我真是好氣又好笑。

“如果你同意,我新年的時候來北京看你。”他看著我的眼睛,“可以嗎?”

我算了下,到新年只有兩個月多一點的時間。我挑挑眉梢:“當真?行,你來的話,我可以給你當導遊,給你機會請我吃飯。”

他乘坐的航班已經開始檢票。他依依不捨地往檢票口走,每走幾步,就停下來跟我揮手。

回去的路上,我買了個大柚子。週六的晚上,我一般都是把腳翹起在桌子上,吃著柚子看美劇的。

美美地睡個午覺起來,跟閨蜜出去逛一圈吃頓飯,就到了晚上。一部美劇還沒看完,柚子才剛剛吃了一半,手機響了起來。

“嗨!我在阿姆斯特丹機場。飛機安全降落了。”他語調高昂。

“嗨!”說實話,我很意外。我沒料到他會給我打國際長途,而且這麼快就有聯繫。我預料中,會是幾天後有一封郵件,也就不算失言了。

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掛了電話以後,我開始認真回憶起兩週來的點點滴滴。

冥冥之中難道真有天意?我們第一次見面,卻好像是老朋友,有說不完的話題;好多時候,我還沒開口,他就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他尊重我,卻並不讓我覺得疏遠;他理解我,即使我們說著不同的語言。

他若認真,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對自己說。

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的郵箱裡已經靜靜地躺著他的一封郵件:報平安,表達思念之情。還有兩張照片,是在機場的時候他鏡頭裡的我。

從這天開始,他的郵件和短信,再沒有中斷過。每天固定彙報行蹤,出門在外就短信聯繫。他用最原始的方法,讓我知道他的真心:他把所有空閒時間都留給了我。

視頻電話的時候,他給我看他的房子,問我想要把牆壁刷成什麼顏色;他換車的時候,先拍車子的照片,讓我給建議。

11月份,他告訴我,他已經辦好了新年的簽證,不過,只有一週時間。

後來我在北京的四年裡,他去看了我17次。他所有的假期,都攢起來去了中國。夏天的時候,他每天多工作半小時,一共攢下來將近一週的時間,加上聖誕節省下來的假期,用來陪我過中國年。

他並沒有給我買多貴重的禮物,但他用他的方式,俘獲了我的心。二十四小時開機,儘量秒回我的信息。雖然遠隔千山萬水,但我知道,他,始終在那裡,等著我。

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四年以後,我終於決定追隨他遠赴天涯。他去中國接我:“你現在,還覺得老外都很隨便嗎?還對你的達西先生有偏見嗎?”

“還有。你要用一生證明給我看。”我固執地說。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嗔怪地說好。

婚禮那天,賓客散盡以後。我說,荷蘭語的結婚誓言那麼長,用我們中文,16個字搞定:“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太美了!”我解釋給他聽以後,他纏著要我教他讀。

睡眼朦朧中,聽著他洋腔怪調地讀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鼻子一酸,眼睛溼潤了。

認識先生以後,我變得害怕死亡。兩個人一起,在世界的一個小角落,過著平靜的日子,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唯一的願望,便是能與先生一起,慢慢變老。

過去的歲月裡,我經歷了許多挫折,愛過恨過生不如死過。先生的出現,讓我原諒了之前生活對我所有的刁難。

他用實際行動,瓦解了我的偏見,冰釋了我對生活的前嫌。因為他,我愛上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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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兒,對外漢語碩士,專欄作者,簡書籤約作者,旅居歐洲,喜歡瑜伽、徒步、旅行、美食,著有《世間唯有我的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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