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老北京人最厭惡的「打扮兒」

昔日老北京人最厌恶的“打扮儿”

“打扮兒”,是昔日老北京人說別人衣著打扮的用詞兒,是一句典型的老北京話。開頭兒的“打”字兒,讀漢語拼音“da”的第二聲(陽平),而不是讀第三聲(上聲),與結尾那個“兒”字讀起來,不僅凸顯了老北京人說話特有的“兒化韻”,而且聽著那麼自然、舒服。從老北京人用這個詞兒來看,最能體現那說話人的好惡情緒和看法兒,如有人說“瞧這姑娘的打扮兒,就是正派人家兒的孩子”、“就這打扮兒,你說他是好人都沒人信”、“這小子的打扮兒可欺祖啦”、“這打扮兒真說明‘人配衣服馬佩鞍’”、“這打扮兒就欠挨槍子兒”,等等。這老北京人為什麼這麼注重“打扮兒”呢,大概還是以皇城子民自居,也就是說在這“打扮兒”上既要得體,又不能丟份兒!就像老舍先生創作的話劇《茶館》中的那個人販子“劉麻子”說的“我要是不穿點兒綢兒五六兒的,誰瞧得起我呀”。

昔日老北京人最厌恶的“打扮儿”

為什麼文章標題用“昔日”這詞兒,就是讓讀者千萬別和現在人們的“打扮兒”聯繫在一起,更無意對現在人們的“打扮兒”加以評價。但是現在一些人,特別是女孩子的“打扮兒”恰恰是昔日老北京人最厭惡的,所以涉及的人,你千萬別認為文章有“指桑罵槐”之嫌!不過話說回來了,我敢確定,絕大多數人家兒決不會讓自己的妻女照“車模兒”那樣的“打扮兒”去訪親拜友;雖然前幾天有人為那個赤身裸體地行走在街頭,以表示支持中國足球隊員的那個女子的行為叫好兒,但是這些人大概也決不會鼓勵自己的妻女去效仿這個“女子”的“打扮兒”去挺“‘國足’隊員”,再說這個大膽的“女子”的行動,那些足球隊員未必看見,倒是讓街上那些男子“大飽眼福”啦!這倒應了老北京一句俗語“褒貶是買主兒,喝彩是閒人”!如此看來,就不用多說了。所以本文說的全是昔日的“老北京人”對昔日人們“打扮兒”的看法,特別是厭惡之感,但是與現在人們的“打扮兒”無關。

上述提到的那些昔日老北京人議論“打扮兒”的話,有一句就發生在我們鄰院兒。那院子裡有一個男青年的“打扮兒”讓人們看不慣,一位好多嘴的老爺子可就對這個男青年的母親說:“他大嬸兒,就您兒子這‘打扮兒’,可夠挨槍子兒的份兒!您別不愛聽,真得管管啦!”這老爺子是個“老古板兒”,就看不慣那打扮兒不順眼的年輕人。不幸的是,這個男青年最後結局真被這老爺子說中了,雖然沒有“挨槍子兒”,但是因為犯事兒(犯罪),被判了10年徒刑。

說起這被判10年徒刑青年的“打扮兒”,據說是延續解放前一些地痞流氓的“打扮兒”,那是新中國剛建立不久的上世紀50年代初期那幾年,我正是童年時期。聽老人們議論(都是老北京人)他們最厭惡的男人“打扮兒”就是“光頭、寬板兒帶、胳膊刺青”,他們說這是舊社會地痞流氓的“打扮兒”。上述那個男青年倒不是光頭,剃的“刺兒頭”髮型;不管春夏秋冬,腰上總是纏著一條約半尺寬的黑皮帶,那上面還鑲嵌著顯眼的扣子大小的銅疙瘩;左胳膊上部刺著一個圖案,聽說是個蛇形。他所以被判10年徒刑,是因為經常聚眾打群架。後來,他和一個有夫之婦勾搭成奸,在威逼那個女子與她丈夫離婚未成的情況下,揚言要殺那女子全家。這下子那個女子真害怕了,因為她畢竟還顧忌她的丈夫和三個孩子,於是不僅和丈夫坦白了一切,而且到公安局自首並舉報了那個男青年,致使他被判刑10年。

昔日老北京人最厌恶的“打扮儿”

我兒時的印象,就是那時候上述這種“打扮兒”的男子不多,但是凡是這種“打扮兒”的人,起碼兒都不是正經人。除了上述那個男青年外,我們衚衕還有兩個這樣“打扮兒”的男子,而且都因為流氓鬥毆行為,在派出所召開的群眾大會上被批鬥過!

那時候,社會治安情況還是不錯的,我小時候聽到“出事兒”的地方,就是“豁子外”,那主要是指“朝陽門”外的“東大橋”那片野地,那裡經常發生流氓鬥毆,聽說有什麼“九龍一鳳”團伙兒(9個男子、一個女子,都是流氓);“四大金剛”(四個男流氓)等,警察經常抓他們。在一次派出所召開的群眾大會上,就批鬥了在“東大橋”抓來的幾個流氓,還別說,男的全是清一色的“打扮兒”(光頭、板兒帶、刺青的胳膊)。我作為一個小孩子,從此看見留光頭的男子就害怕,如果看見這模樣兒再系寬板兒帶的,就更害怕了!這種“打扮兒”是不是全是壞人,我沒有調查過,不敢斷定,但是起碼我小時候聽到大人們的議論和所見這種“打扮兒”的人,基本都不是正經人!

昔日老北京人最厌恶的“打扮儿”

那時候,對於抹口紅、染紅手指甲,特別是染紅色腳趾甲的女孩子,再喜歡穿著花裡胡哨兒,一般的老北京人都看不慣。按她們說法兒,就是“一個姑娘家家兒的,怎麼不往正經上打扮兒呀”,但是這樣“打扮兒”的女孩子,我所見確實不多。記憶中,這種“打扮兒”的女孩子,有的好美、有的好虛榮,倒是沒有看見有什麼出格兒的行為。可是這種“打扮兒”要是遇見流氓,那這個女孩子可就有危險了。有一次,我們衚衕裡一個這種“打扮兒”的女孩子,在晚上被一個流氓捂住嘴往僻靜的牆角兒拖,幸虧幾個衚衕裡的中年男子經過,那個流氓跑了。為此,這個女孩子的父母把她好一通數落,聽說這個女孩子還要摸“電門”自殺,被救下了。從此,這個女孩子洗淨紅指甲,“打扮兒”也樸素多了。

說太多昔日老北京人對一些“打扮兒”的厭惡,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但是我覺得老北京人厭惡的那些“打扮兒”,還真是隨著時代變化而變化。我的經歷告訴我,那些老北京人所厭惡的“打扮兒”不是沒有道理;而老北京人所厭惡的那種“打扮兒”的人,還真有的因這身兒“打扮兒”給自己帶來厄運!這就得說老北京人眼光的獨特和敏銳!到了上世紀60年代,那些“光頭、寬板兒帶、刺青”的男子已經不多了,代之而興的、也是老北京人厭惡的,是一些這樣“打扮兒”的男青年(咱先不說女青年,我那時候在男中學,平時也不出家門兒,接觸女青年不多),頭頂綠色或藍色帶沿兒的帽子,上身是勞動布的工作服式衣服,穿的是勞動布瘦腿兒褲子,腳上春夏秋冬都穿著白色的所謂“回力球兒鞋”。那上衣在春夏總是敞開著,夏季的炎熱天氣下,仍然穿著這種上衣,但是裡面露著的紅色跨欄背心兒。我印象中,絕大多數的老北京老人都看不慣這種“打扮兒”,說這不是正派人的打扮,而這種“打扮兒”的人,特別是年輕人中,確實有一些“新時代”的流氓。這話說來說去,可就說到“文化大革命”那“紅八月”的“破四舊”階段了。那時候的“紅衛兵”真是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其中就包括人們厭惡的流氓!一天,我父親下班後對我說,今天他們單位所在的街道,有“紅衛兵”押著一群流氓遊街,那些“流氓”都是清一色的上述那種“打扮兒”。

昔日老北京人最厌恶的“打扮儿”

就在我父親告訴我這個信息的第三天,我們相鄰的那條衚衕裡,我熟悉的一個男青年,就被“紅衛兵”暴打一頓,然後押走了。這個男青年,我看他還真沒什麼劣行,不知道為什麼就好這種“打扮兒”。按說已經開始“破四舊”了,而且抄家、鎮壓“黑五類”和流氓的消息每天不斷,而這個男青年還是穿著上述那樣兒的上衣、紅背心兒、瘦褲腿兒、白色回力球兒鞋,每天在衚衕裡晃來晃去。這個男青年有個表妹,二人青梅竹馬,在上高中時就確定夫婦關係啦,但是人家在行為上可沒“出圈兒”。那表妹也好打扮兒,無非就是花襯衫、瘦腿兒褲子,外加時髦兒的塑料涼鞋。順便交待一下,這男女青年都是工廠的工人,大概因為二人也出身“紅五類”家庭吧,大概也就不認為那“紅衛兵”能把自己怎麼樣,在“打扮兒”上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一天,這個男青年所住的衚衕裡偏巧有“紅衛兵”來抓一個流氓,那個流氓是被同夥兒供出的,正是上述這種“打扮兒”。那個男青年和他表妹正好肩並肩地走進衚衕,迎面正碰見幾個“紅衛兵”押著那個流氓。這個“流氓”不知是“玩兒壞”,還是本能的反應,走近那男青年和他表妹身邊時,竟呼喊了一聲那個男青年的名字。於是一個“敏感”的“紅衛兵”就問那個流氓:“怎麼,他是你們一夥兒的嗎?”如果那個流氓說句“不是”,那個男青年也就沒事兒啦。不知為什麼,這個流氓居然不吱聲兒。那幾個“紅衛兵”看到流氓那曖昧態度,再看那個男青年與那個流氓幾乎一樣的“打扮兒”,而且還和一個穿得花裡胡哨兒的姑娘同行,一個“紅衛兵”不由分說,上前就抽了他兩個耳光,又有兩個“紅衛兵”過來扭住這個男青年的胳膊,把他和那個流氓一塊兒帶走了!好像第二天那個男青年被釋放了,因為他畢竟不是流氓嗎,但是也受了皮肉之苦。您說他冤不冤?恰恰是這“打扮兒”害了他!

時過境遷,自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包括老北京人,越來越懶得議論人們的“打扮兒”啦,因為這人的“打扮兒”發生了巨大變化,就是即便想議論,大概也不知從何說起了;再說現在的人,尤其是年輕人,按照老北京俗話講,即“你就是說出大天兒去”,誰聽你的呀!而那些老北京老人大部分已作古了,就是60歲以上的老人,包括已經少得可憐的土生土長的老北京老人,大部分也融入這時代“打扮兒”的新潮流了。所以老北京人在這一點上還是明智的。

但是議論他人穿戴,可能是人們的“天性”吧,具體到見多識廣的老北京人來說,有些老人還真有眼光。如上世紀80年代初,我走在街上聽見旁邊兩個老人議論前面走著的幾個女孩子說:“真不像話!怎麼穿起過去日本軍妓(大概就是現在所說的慰安婦)的衣服呀?”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回家和父母一說,確定那兩個老人說得不錯。後來,很快這種“衣服”就在街上消失了,估計有人告知那些這樣“打扮兒”的女孩子啦。還有一次是夏末時節,我和太太在北海公園排隊買票欲划船。在碼頭,我看見旁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上船時,被風吹開衣服,幾乎裸露出身體各部分,因為她那衣服像個長袍,但是沒有紐扣兒,只是在腰中間系一條帶子。我驚訝地對我太太說:“喲,她怎麼穿睡衣逛公園呀?”我太太看了也很驚訝,看來這女孩子大概不懂這“睡衣”的用途。

至於那寬板兒帶,倒是看不見有男人繫了,可是那“刺青”大概轉為人們所說的“紋身”了吧,男女青年人不少都喜歡紋身,特別是一些女孩子,專門在自己身體敏感部位,刺上各種圖案。人們對此怎麼看,我認為是愛怎麼看就怎麼看,與我無關。但是童年時代的經歷,使我對“紋身”是比較反感的!

昔日老北京人最厌恶的“打扮儿”

寫到此,咱們就該劃句號啦。我寫這文章就是“敘舊”,沒什麼意義,再說那些老北京老人早就不議論這“打扮兒”啦,如果看看那“車模兒”、看看那“三點式”的京劇劇裝等,你議論什麼呀!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呀!俗話說“有愛‘孫猴兒’的,就有愛‘八戒’的”,如今的年輕人說開放也好,說……也好;說旁觀者起鬨架秧子也好,還是有趁著這“潮流”,幹那些“缺德帶冒煙兒”的損事兒也好,對於那人們的“打扮兒”來說,就按照影片《過年》中由著名電影演員李保田扮演的劇中人物“父親”說的那句話——咱們就那麼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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