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陽光燦爛,忽而風雨雷電,京劇奇葩《四郎探母》的傳奇命運

京劇《四郎探母》是根據漢劇改變的,是由京劇早期演員來源之一的漢派演員余三勝唱紅的。後來其他京派演員如張二奎等也都紛紛效法,在唱腔上不斷創造創新,表演上接連展示絕活獨技,到光緒中葉,這出戏在宮中已是大受追捧,蕭太后、鐵鏡公主等形象的高度也幾近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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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四郎探母》是京劇舞臺上的一株奇葩,主要是因為:它比任何一本描寫楊家將故事的小說都好看多了。情節跌宕曲折,懸念環環緊扣,故事主線突出,但又絕不單薄,令人目不暇接,全劇可分為《坐宮》《盜令》《出關》《見弟》《見娘》《哭堂》《別家》《回令》等,系統完整。它是一出唱做並重,且具有獨特表現力的優秀劇目。從劇情內容來看,大戰一觸即發,可是劇作者並沒有於戰火硝煙、磨刀霍霍上下筆墨,而是描寫一個戰俘懷念故國及親人的痛苦與鄉愁,寫了一個與眾不同、內心世界複雜、深刻、人性化的多側面人物。它在唱腔方面達到了相當高的藝術水平。全劇無一句二黃唱腔,全部以成套西皮唱腔貫穿,尤其是《坐宮》一折,是其中唱腔最豐富、也是最悅耳動聽的。還有就是該劇在表演上對中國京劇程式化的運用,幾乎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打坐向前”、“數更”、“高毛”、“屁股座子”等等不一而足,均可大書特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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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是這樣的一出佳劇,其在49年之後的三十年中,命運多舛,坎坷飄忽,生和死瞬間變換,陰晴不定,總是隨著氣候的變化而變化。原因是:內容犯忌了。《四郎探母》劇情大意是:楊四郎(延輝)被擒後,改名換姓為木易,與鐵鏡公主成婚。十五年後,宋遼戰事又起,遼邦蕭天佐擺天門陣,佘太君押糧運草來到雁門關。楊四郎思母心切,為鐵鏡公主看破,遂以實情告之;鐵鏡公主計盜令箭,助楊四郎出關,私回宋營,母子兄弟相會。待楊四郎復回遼邦,被蕭太后得知,欲將其斬首,鐵鏡公主代為求免,楊四郎最終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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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延輝被俘而不肯就義,賣國投敵,貪生怕死成了叛徒,不去狠狠地批判反而歌頌他,這是混淆了大是大非的界限。楊延輝母親、弟弟、妹妹、侄子,均為宋軍的重要將領,不去制裁叛徒,反而哭哭啼啼,並放其返回敵營,階級立場不堅定,敵我陣營不分明。還有,是的,這出戏藝術性很高,但它是一出典型的歌頌叛徒哲學的壞戲,因為,越是思想內容有問題,越是有一定的藝術性就越是反動。於是連遭禁演。50年代初是第一次,56年挖掘傳統老戲,准許重返舞臺。64年現代戲匯演,再次退出京劇舞臺,二十年偃旗息鼓,絕響梨園,這是第二次遭禁。80年,當時的中國戲曲學院畢業班學生排演此戲,上座極佳,一票難求,但是依然被認作是壞戲,第三次被禁言。慶幸的是,這次被禁時間不長就被開禁,至今一直被全國各大京劇院團廣泛演出。

今天,我們早已用新的歷史眼光來看待楊延輝的叛徒問題了。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我們曾將宋遼交戰認為是兩個國家的紛爭,楊家將和遼邦的征戰是保家衛國。當下專家已經修正了這一錯誤的定性。歷史上的宋遼之戰,實際上是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民族內部紛爭,和合一體的民族團結是人心所向。另外,這出戏中多處表現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楊四郎對母親的孝、對兄弟姐妹的愛、對原配妻子的愧、對現任妻子的誠信守諾,這些價值觀念都是能夠為廣大觀眾所接受的。

還有就是,劇中的鐵鏡公主沒有妄自託大,面目猙獰,反而是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是楊家將之後,更加尊敬他:“我這裡走向前重把禮見”。蕭太后也沒有趕盡殺絕,而是念及翁婿情義、骨肉血脈,“特赦”了罪犯。如此種種,似乎為遼宋交好鋪墊了良好的氛圍。的確,宋遼議和結盟是史實,在政治上互相妥協簽訂了澶淵之盟,給雙方,特別是宋遼邊境的百姓帶來了很大的好處。百餘年間基本沒有大的戰爭,雙方百姓休養生息,和平共處,非常難得。正因如此,京劇舞臺上,有關楊家將的劇目,前期總是大量書寫楊家父子與遼邦廝殺血拼的戰爭,而後期則多寫宋與遼、蕭與楊的妥協與和解。

由於該劇行當齊全,除了沒有花臉以外,老生、青衣、花旦、小生、老旦均在其中,並且各有各的發揮餘地,因此常常在大義務戲或者喜慶節日中,眾星雲集做大合作演出。1956年,北京中山堂舉行了一次該劇名演員珠聯璧合的演出,幾乎將北京的最佳人選一網打盡。五個名老生分飾各折楊四郎,李和曾《坐宮》奚嘯伯《別宮》陳少霖《過關》譚富英《見弟》《見娘》馬連良《哭堂》《回令》,張君秋、吳素秋分飾鐵鏡公主,尚小云飾蕭太后,姜妙香飾楊宗保,李多奎飾佘太君,蕭長華、馬富祿飾二位國舅,李硯秀飾四夫人,馬盛龍飾楊六郎。可謂集一時之盛,引起極大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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