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巢湖之夕照放王崗

桀王,桀王,你在哪裡?

半披著夕陽的餘暉,我漫步在一座崗子上,目光有意無意、或近或遠,悠閒無忌地流眄著,於瑟瑟寒風捲起草屑或塑袋溜溜跑的小徑上,時而駐足,時而沉思,心下不覺發出了無聲的呼喚。

魅力巢湖之夕照放王崗

腳下這座崗子,長不過三里許,宛如一枚臥蠶,眠在歷史的冊頁裡,醒在世人的眼眸中。3600多年前,落敗就擒的夏朝末代君王桀,被替天興師征伐的湯流放於此,從此這座崗子便成了赫然有名的放王崗。說有名,其實亦無名。即如《紅樓夢》裡跛足道人的念詞,“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現如今,有幾人還記著一個與己毫不相干的遠古死人呢?況乎“上有大墩(墳包)五六”(康熙《巢縣誌》),誰也不知究竟哪個墩子為夏桀之墓。便是有知,一個戴罪的犯人,崗子不過是他囚禁的囹圄,或是疾斃,或是餓斃,覆在窀穸裡的必是一抔黃土而已,斷然不會存有諸如器皿玩物之類的陪葬。布衣黔首,念他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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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我而言,放王崗早已熟稔。中學時代,曾隨集體在崗下挖溝勞動;工作之後,曾率眾到崗上植樹;訪親會友,曾無數回翻越崗頭。記憶裡的鏡頭依然清晰。崗子上次第建過養豬場、玻璃廠、油泵油嘴廠,而今正為博物館、住宅區、學校、酒店……所取代和延擴,現代文明的燈火已然照徹歷史深處的荒原。而那幾座大墩,歷經窮年累月的風雨剝蝕,或為當世機械削去,或乃自然圮塌,茫茫然沒了凸顯之影,只可依稀辨認其大略遺址或隱約狀貌。這對於我似乎並不上心。我只是因一句“桀驁不馴”的成語想到了一個王朝的覆滅,留意起這位失掉江山的夏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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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閱過諸多關涉夏桀的史料,我的蒙朧感覺就六個字:可贊、可悲、可憐。

據載,夏桀高大魁梧,儀表堂堂,文才出眾,武藝超群,赤手可以格殺虎豹,舒臂能把鐵鉤拉直,可謂文韜武略集於一身。如此出類拔萃的天資,真乃令人仰視。如將自己的才幹和智慧好好用於治理天下,不定會像他先祖夏禹一樣成為聖明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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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沒有把才智使在正道上,最終,天上的太陽沒有熄滅,他這個自比的太陽卻熄滅了。齊桓公曾就此不解地問身邊的宰相管仲:“商湯(桀屬下的諸侯)用七十里薄地兼併(奪得)了夏桀的天下,是什麼原因呢?”管仲回答說:“夏桀不為天下而憂患,只貪求女色鼓樂;冬天不造橋樑,夏天不編渡筏,任憑人民受凍被淹;還把母虎放到集市上,觀賞百姓的驚恐萬狀。而商湯卻不是這樣,借貸並儲蓄糧食。使飢餓的人有飯吃,使受凍的人有衣穿,使貧窮的人得到賑濟,於是天下百姓歸附商湯像流水一樣。這就是夏桀之所以失去天下的原因。”從中不難悟知,得天下有道,得其民,得其心;失天下有因,失其心,失其民。古今同揆。所以世人當應切記,“殷鑑不遠,在夏後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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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桀坐了52年的王位,人間極樂備享殆盡。他的悲劇當然咎由自取。但憑想象,我忽地為他寬懷開起脫來。夏家王朝當政470年,到他已是17代了。也許在他承襲王位的時候,歷代植下的朝政病根就已像人一樣入了膏肓,大限將至,危象四合。與“倒黴的醫生看病頭,幸運的醫生看病尾”正相反,夏桀適逢其時,縱使釋放天大的正能量或負能量,充其量只能延緩或加速衰亡,終極避免不了夏家天下的淪喪。從這一點看去,他是悲憫的。聯想到後來的商紂、周幽王以及秦二世嬴胡亥、隋煬帝楊廣、宋欽宗趙恆、明思宗朱由檢等諸位末代皇帝 ,似乎跟夏桀一樣的命數,落得差不多一樣的結局。由是可否說,興國的方略各有各的不同,而亡國的因由卻是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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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起林則徐說過的話:“做官不易,做大官更不易。地位益高,生命益危。”帝王固是至尊至貴,但也是無二獨一的職業,人們往往只矚目他的風光燦爛,卻無法體察其潛在的身家兇險。忽然就想,倘若李太白再世,執壺醉遊放王崗,會不會把他的《江上吟》中的名句改為“屈平詞賦懸日月,桀王臺榭空山丘”呢?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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