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來煉丹(四)太陰鍊形之法,馬王堆里的辛追夫人的第二次生命

秦始皇突然暴斃,留下了巨大的權力真空,導致了皇室的內鬥。在這場內鬥中,宦官趙高成為了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先與秦二世胡亥結成政治聯盟,逼死了包括長子扶蘇在內的秦始皇其他兒子,又大肆剷除異已。在他指鹿為馬的權謀之下,秦朝江山迅速腐壞。最終天下民變四起。趙高先與胡亥決裂,殺了胡亥。後來他自己也被秦三世子嬰誘殺。

一起來煉丹(四)太陰煉形之法,馬王堆裡的辛追夫人的第二次生命

指鹿為馬的趙高

但是在另一部古書——《拾遺記》中,卻有一個和大家熟知的大相徑庭的趙高故事:

書中,子嬰並沒有立即殺死趙高。因為當你對一個人恨之入骨時,一刀捅死不是太便宜他了嗎?所以子嬰先是將趙高關入了咸陽城的大牢,也許是經過了一個簡單的審判程序吧?最後把他吊在了一口井中,應該是對趙高處以絞刑。但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七天過去了,趙高居然還沒有斷氣!

雖然奇怪,但子嬰想殺趙高的心是鐵了的。於是就採用了一種古老的刑罰——湯刑。拿趙高在一個大鍋裡面煮,這也是先秦最殘酷的一種死刑。可趙高就象《西遊記》裡的羊力大仙。七天過去了,不知燒了多少乾柴,鍋裡的油水居然連個泡也沒冒。這沒辦法了,才不得不用刀殺了趙高。

子嬰想了半天,終究有些不安,於是問獄吏:“趙高怎麼這麼神?”獄史想了想,說:“剛關著趙高的時候,我注意到他身上有一顆青色的丸子,有鳥蛋大小。”這時,有個方士就說了:“趙高的先輩學會了韓眾的丹法。這種丹法能讓人在冬天坐在堅冰上,夏天躺在火爐上,都不會感覺到寒冷或炎熱。”

終於,趙高死了,子嬰把他的屍體丟在四通八達的路口。沒想到還有上千家的人哭著為趙高送葬。有人說看到一隻青雀從趙高的屍體中飛出來,直入雲端。

韓眾,又叫“韓終”,也是上古時的一位仙人。但似乎他也在秦始皇時代出現過,並參加了盧生的求仙隊伍。這事如果是真的話,那秦始皇真的是當面不識神仙,白白錯過。當然,神仙也不會渡他。

雖然以上都可能只不過是野史小說。但是有較可靠的證據顯示,在秦末漢初的時候,煉丹活動已經開始了。因為相比虛無飄渺的出海求仙,還是自己煉丹要可靠一些。因為畢竟,投到丹爐裡的那些原料是實實在在的,最後的成果也是實實在在的。

可問題是,為什麼人們居然相信,通過食用這些燒煉後的物質,可以獲得長生不老的能力?

這就涉及到我們中國最原始的民族技能:吃。

中國人對於“吃”真的是情有獨鍾,吃了華夏五千年,吃盡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兩條腿的,爹孃不吃。四條腿的,板凳不吃。為了吃,中國人發明了各種理論。比如:以形補形,吃啥長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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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形補形的觀念

哪怕是現在,對於我們很多人來說:骨折了,喝骨頭湯;想聰明,吃腦花;想壯陽,吃虎鞭。都簡直是常識。什麼蛋白質、脂肪、膽固醇。大部份中國老百姓都不太在意。

其實這只是最基本的以形補形。再複雜一點吧,比如說所謂“吃豬肝明目,吃雞爪抓財”這些就要更玄幻一點了。其實,豬肝所以明目並不是因為它有什麼葉黃素,而是按中醫,肝竅通目。雞爪就完全是取象啊,你想想,哪隻雞抓過錢幣。可人們就是相信。當然,更玄幻的食補還是在武俠小說中。象郭靖、段譽之流吃了藥蛇和莽牯朱蛤後居然能夠獲得這些生物的能力,武功大進或百毒不侵什麼的,當然是更為背離科學的。真有這功能的話,吃狗肉不是會增進嗅覺的靈敏度?吃雞肉會不會得夜盲症。

但又有幾個讀者會認真考慮這些事?

但這不僅是中國人的共識,放在世界上似乎都有一席之地。就象加拿大外交官郎寧在競選省議員時,遭到一些人的反對,其理由居然是他吃了中國奶媽的奶,身上一定有中國人的基因。

再引申一下,更神奇的邏輯還層出不窮。吃長壽麵真的能讓人長壽嗎?那麵條長而不斷與壽命又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呢?吃髮菜真能發財嗎?一種食用植物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控制,卻可以影響人的命運嗎?可為什麼就有這麼多人相信呢?

其實吃丹藥以長生不老也是一樣的道理,某種意義上來說,它甚至比吃發糕發財、吃野味強身這樣的觀念更為“科學”。

在人類對大自然的探索過程中,逐步觀察到一些金屬的性質。比如黃金,你將它放上幾十年,幾百年,不會有點變化。哪怕被埋在地下千百年,挖出來依然金光閃耀。

人世易老,黃金長存。這讓人不由得感嘆,要是人的生命能夠象這些金屬一樣永恆就好了。就算趕不上黃金,能趕上石頭也行啊。至少在《韓非子》中,已經出現了將人壽比作金石的祝福語。

那麼,如何獲取金石的力量呢?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吃。通過吃食吸收金石內含的長生能量,是最直接的方法。

可這樣就有疑問了,古人不知道生物與非生物的界限嗎?他們難道不知道石頭這些人體是無法吸收的嗎?

別說古人了,就連現代人也清楚嗎?對於黃金是否可以作食品添加劑的爭議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你可以嘲笑那些在酒裡面加入金箔的傢伙是炫富的白痴。那你怎麼解釋名藥“安宮牛黃丸”要用金衣包裹的問題?對於很多東西的解釋,中醫傳統本來就是與現代醫學相違背的。關鍵是,你是否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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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箔酒

對中藥的爭議由來已久,就象豬零,現代科學無法證明它的藥用價值,但馬末都可以斬釘截鐵的說它治瘡有神效。而且還真的有很多現代醫學無法解決的疑難雜症被中藥所征服。所以你能確定說中醫這些沒一點道理嗎?

更何況,對於金屬的盲目崇拜與迷信也不止是中國古人的問題。就在一百年前,當居里夫人剛剛發現放射性元素的時候,歐美的日用品商家都瘋狂地以自己的產品中含放射性元素為賣點打廣告。與現代人避放射唯恐不及的態度不同,他們聲稱放射性對人體有益,於是用了放射性的牙膏、鐘錶,喝了放射性的水,甚至可以“長生不老”。這一點真的和中國古人有異曲同工之妙。這股風潮一直持續到20世紀中葉,在這之前不知已經讓多少人死於非命。

圍繞黃金的爭論也不算最典型的。其實,另一種藥物所造成的爭論遠大於黃金,那就是硃砂。

硃砂,化學名稱就是硫化汞。現代人恐怕只會將其當做印泥。但卻是一味中藥,有時也會給小孩服用。這是現代醫學極力反對的。因為現代人相信,哪怕只有微量的硃砂被人體所吸收,也會造成無可彌補的損壞。

可再倒回二千多年前,硃砂卻是人人所夢想的長生藥。人們相信,多服硃砂可以成為神仙。這其中的一個原因是由於其顏色鮮紅如血。很早就被用於宗教場合了。

所謂“丹藥”,這個“丹”,其實最早就是指的硃砂的紅色。秦漢之交的方士們雖然還沒有推廣煉丹,但卻已經把服用硃砂的行為大肆推廣,受眾多是貴族。

最能夠證明這一點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在湖南馬王堆的驚世發現。墓主辛追夫人是迄今為止發現的保存得最為完好的西漢初年古屍。在她身上,人們驚訝地發現了很多秘密。特別是在棺液中居然發現了大量的汞化合物。這被認為是造成辛追夫人的屍體千年不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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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王堆的發掘

這些汞化合物開始時被認為是後來放入棺材的,但在經過仔細化驗後,在古屍肝與腎裡面檢測出了氯化汞(HgCl2)這種不存在於自然界和棺液的物質。因此可以確定,它是辛追夫人生前服用的。在體內產生了化合作用。這隻有習慣性的大量服食才可能有此效果。可見,辛追夫人已經開始大量服用硃砂。

其實在古屍體面還發現了大量的鉛元素。從骨到腦都有分佈。因此有人認為辛追夫人已經開始服用丹藥。但由於通常認為西漢初年煉丹的行為尚不完善,因此服丹證明不足。

然而無論如何,辛追夫人必定為了長生而大量服用象汞這樣的重金屬。而她的壽命也不過五十歲。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當時社會追求長生風氣之盛。既然一個小型封國丞相的妻子都如此渴求長生,那麼,身為萬乘之尊的天子,有什麼理由不為長生不老而努力呢?

不過就現代人看來,無論辛追還是秦始皇,他們的作為都是可笑而虛妄的。最終,他們都在五十歲左右耗盡了自己的生命。秦始皇的死因到現在還是個謎。而辛追其實也一樣,雖然她的身上已經檢查出了重金屬中毒的跡象,還有多種疾病的困撓,但到底哪個是她真正的死因,也還不能確定。我們只知道,在出現了重金屬中毒的跡象後,她還是活了一段時間,並且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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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王堆帛畫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辛追夫人的棺蓋上,還覆蓋著一幅帛畫,通過它,兩千年後的人們接觸到另一個世界的大門。雖然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已經發現了它,但解讀卻花了整整三十多年。

帛畫是“T”字形的,由上而下展現了三個場景。最下一層,是兩條交錯的魚形生物,在它們的背上有一個人,舉著一張條案,案上擺滿了器皿瓜果,左右有龜形怪獸相對。

在上一層,在一個由兩隻虎狀猛獸託舉的由傾斜木柱支撐的平臺上,有兩個人跪地在向一個柱杖老婦進獻什麼東西。在老妃後面是幾個肅立的待女。老婦頭上是一重精美的華蓋。

而在帛畫的最上一層。是兩個人所居的一處門扉,在兩根柱狀物上面各有一隻虎形獸。而在它們的頭上,兩條飛騰的蛟龍佔據了畫面的大部份位置。一條龍頭上有顆巨大的紅日,裡面有一隻烏鴉,周圍還有八個小太陽。而另一條龍頭上是一彎新月,與新月構成一個整體的是一隻巨大的蟾蜍。

而在兩條巨龍之間,一個人首蛇身的人物佔據了畫面中心位置,看樣子有點象人祖女媧。

對於這幅帛畫所表示的含義,眾說紛紜。有說是天神降臨,有說是貴婦出巡。但最合理的解釋載於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成果文庫中的《漢鬼考》中。文中指出帛畫的含義,極可能就是後世道教的一種長生術,叫“太陰煉形”

帛畫中的世界,的確是如同其他解讀一樣,代表著天、地、冥三界。但冥界也是水界。那兩條交纏的巨魚證明了這一點。天屬陽,地屬陰。火屬陽,水屬陰。漢代人相信,泉為地之血。但凡人死後,魂靈通過地脈進入水底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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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追夫人的臟器

帛畫的主題,其實是墓主人辛追的成仙之旅,對於那個時代的逝者,死亡不是結束,而只是開始。當有功德的人死去,首先來到冥界,也就是水界,水神禺強,也就是那個巨人,在死者在那裡修煉一段時間後,先給了他以一些復活的藥,也就是他頂著的那些瓶罐。

亡者終可以復活。無論他原來的身體已經成了什麼模樣。是一具白骨也好,還是七零八碎也好。都會回覆到生時的容顏。被奪走的部分可以聚合,潰爛的可以完全。但這還不是最終。

那個白色的由傾斜柱子支撐的平臺,上面的花紋象徵著大地的骨骼,也就是石,也就是山。

其實這個平臺反映的就是崑崙山的傾宮。那是一座面積達一傾的宮殿。辛追在這裡就得到更大的福報。那兩個恭順的待者,其實就是崑崙的仙人,他們拿來珍貴的長生不老藥給老婦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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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服仙藥的辛追夫人

接下來就是飛昇,辛追通過由虎豹踞守的天關,飛昇至九日天界,在日月之間,化為人面蛇身的少女。這是仙人的最終形態,獲得了永恆的生命。

這就是秦漢之交的宗教信仰。辛追與秦始皇相去未久。也許辛追相信的神蹟,秦始皇一樣的相信。雖然現在他們都在沉睡。但未來可能真的會有那麼一天,無論他們是在秦皇陵的水銀中,還是在馬王堆博物館的玻璃棺中,他們都將睜開眼睛,重新獲得生命。成為宇宙間永恆的存在。

一起來煉丹(四)太陰煉形之法,馬王堆裡的辛追夫人的第二次生命

飛昇成仙的辛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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