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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少年
丁 鵬
城市之光，透過手機向你低語
你失眠，因為你是一截導體
電流伴隨你的指尖濺起細浪
指尖滑動，刷屏的二手真相
眨動睫毛，像一棵春天的稗草
像你在遊戲中死去，又復活
晚安，少年。夜的電壓平穩
躺回床上，手機放到座充上
攝像頭在凝視你，你闔上眼瞼
當心跳撞擊地球，你飛起來
穿過星雲，抵達宇宙的邊緣
站到她的面前，像過去一樣
你親吻她，和她分享你的悲傷
晚安，少年。明天的屏幕裡
楚門會逃出他所熱愛的城市
你也會打通最難的一道關卡
專家點評
過去，有多少人一起床首先要摸眼鏡。而現在呢，可能多數人一睜眼首先要找的就是手機吧。某種意義上，手機已經成為人們身體的延伸。通常人們都是從身體的異化來討論這個現象，通過詩歌的形式來轉換這一現代生活情境的似乎並不多見。因此單就選題而言，《晚安，少年》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包括題目在內，“晚安，少年”在詩裡一共出現了三次，憑此也不妨將這首詩切分為“遊戲—入睡—明天”三個部分來看。這種“三段式”的思路其實很容易敷衍成一篇分行的作品——從遊戲場景入手，踅回現實，再勾兌一些想象和議論。這其實是寫詩時很容易落入的陷阱。《晚安，少年》其實是由少年在夜半玩手機、打遊戲而來，詩人由此延伸到“虛擬”與“現實”的對立關係上來。這種延伸其實也未見得新奇，不過詩人在這一矛盾之間填充了豐富的情感，不但擺脫了寫作上的窠臼、陷阱，而且使得作品真正成為一首“抒情的詩”。“透過手機向你低語”、“夜的電壓平穩”、“楚門會逃出他所熱愛的城市”，可以看得到，在“三段”之外，詩人一直在低徊地訴說自己的情感，玩手機似乎也只不過是他夜靜失眠時、排遣複雜心緒的一種手段而已。手機的一端是“指尖”、“睫毛”、“眼瞼”，是活生生的自己；另一端則是無邊的“城市”，是喧囂、嘈雜的外部世界。手機、以及失眠的自己將這二者連接在一起，自己不過是“一截導體”。白天的日常生活經驗在夜晚一一回放，“像一棵春天的稗草/像你在遊戲中死去，又復活”。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這解讀為剪不斷縷還亂的心事接著手機的微光一一還魂？“晚安吧，少年”。在第二個部分，“少年”不再玩手機躺回床上，可是心事卻一點也不消停，“飛起來/穿過星雲，抵達宇宙的邊緣”，甚至顯得更加亂糟糟的不可按捺。所煩為何事呢？“站到她的面前，像過去一樣/你親吻她，和她分享你的悲傷”。顯然，現在已不同過去，“你的悲傷”已經無從和她一起分享。這是作品在第二個部分交代給我們的。在這裡，作者彷彿是又一次開導自己——“晚安吧，少年”。無論多麼“熱愛”，都不得不撫平過往，都不得不走出虛擬的圍城，就像電影《楚門的世界》裡的情節一樣。現實很殘忍，但現實的王道卻也正是戰勝殘忍——“打通最難的一道關卡”。
在第三個部分，作品完成了對自己的勸勉，也實現了作品意義的昇華。而所有這一切都濃縮在箴言一樣的“晚安，少年”之中。正是所謂的“言有盡而意無窮”。——特邀點評：馮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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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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