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米之乡
枞阳镇是清代长江北岸商贸重镇，食盐、稻米的重要集散地，是这个集镇的主要特色。清道光《桐城县志》载：枞阳镇“为桐首镇，鱼虾蕃衍，罛罶相望，舟船来往，百货聚集，民多以贸易为业，徽宁商贾最多，江西工匠，晋楚之客皆有之。”
（枞阳与桐城本为一县，建国后分置，枞阳镇现为枞阳县城。枞阳县原属安庆市，现在划归铜陵市。这里的区划很复杂，故事同样更复杂。）
盐商
同治三年（1864），著名徽州盐商程希辕“合和”盐行的枞阳分行开业。开业仪式，场面十分张扬，不仅动用了大量官军，其间还扯出“钦差大臣”旗号。商家需要的，就是轰动效应。
但事情总是一分为二的，程希辕家族是典型的官商一体，其子程桓生任江西督销盐引委员。这年九月，程桓生被人举报，起因即是其父程希辕在枞阳商号开业时严重违规。
无旨钦差 剧照
官场上的程桓生，存在的违规问题其实很多。《清实录》载：有人奏称“江西督销盐引委员、广西候补道程桓生把持盐务，藉督销之势，使其父程颖芝于安徽省城开设合和盐行，其弟江西候补知县程朴生，于饶州开设泰和盐行。名为督销盐引，实则利归于己，以官、民并准试办之引地，几为一人独办之引地。并闻该道之父，在枞阳开栈之日，护勇号褂，私用‘钦差大臣’字样，尤属妄诞！恳请饬查严办。”
程桓生被举报的问题，有些是隐性的，天知地知；有些则是显性的，自然一查一个准。《清实录》载：程希辕在安徽省城安庆开设有“合和”盐行，次子程朴生在江西饶州开设程“泰和”盐行。程朴生的“泰和”盐行明显在兄弟程桓生权力范围内，程氏家族倚仗权势把持江西饶州一带盐务，肯定都是事实。其父在枞阳镇的开业仪式，完全是公开的，私用“钦差大臣”不仅为公众所知，其性质又十分严重，“举报人”这次是动了脑子的。
大清盐商
问题严重，线索清楚，清廷对这封“举报信”高度重视，责成“沈葆桢按照所参各节，确切查明，据实具奏，毋稍徇隐。”
沈葆桢不是一个凡人，是晚清著名的历史人物林则徐之婿，又因捕杀太平天国幼天王洪天贵福立下奇功，时任江西巡抚。沈葆桢挂帅查处程桓生这样的官场小吏，简直是小菜一碟。
无旨钦差 剧照
但沈葆桢一着手，发现这案子实在没法查！枞阳镇出现私用“钦差大臣”，背后是一个通天人物曾国藩。
曾国藩的湘军与太平军长期作战，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撑。其中一个重要的财源，就是“盐业专卖”中的“盐引”这种“有价证券”。但“有价证券”并不等于“现钞”，需要有个“变现”环节。将“盐引”变现，曾国藩的主要操盘手，即是盐商程希辕。
光绪《重修安徽通志》、民国《歙县志》载：程希辕字颖芝，徽州歙县槐塘人。
程希辕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盐商，他还是曾国藩的幕僚，与曾国藩更是莫逆之交。
曾国藩
人们的印象中，曾国藩是儒家修身自律的典范，据称其平生有“三戒”：“戒妄语”，“戒水烟”，“戒围棋”。前两戒属实，后一戒则是假话。
曾国藩“破戒”下围棋的对手，即是程希辕父子。曾国藩日记中，更有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八（1861年12月9日）等数十则日记，记录了他与程希辕祖孙三代下围棋之事，可见程希辕与曾国藩之间关系的不同凡响。
辣手
拔出萝卜带出泥，沈葆桢与曾国藩干，这就相当棘手了。但沈葆桢同样是一位官场老手，案情线索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曾国藩在平定太平天国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力过于庞大，也深为朝廷忌惮。枞阳之案，很可能被朝廷利用，给曾国藩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时的朝廷，也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沈葆桢事实上既曾是曾国藩的部属，也是曾国藩的亲信。沈葆桢反复权衡，最终回奏朝廷：“遵查程桓生被参各款，均无其事。”
好端端的线索，硬是被沈葆桢给查没了。
官场
曾国藩的问题被查没了，举报人的事却被曾国藩查清了。同治四年（1865）正月二十日，曾国藩在给《复丁松亭侍御》的信中透露：弹劾程桓生的人，是许长怡。
秘书
许长怡，歙县人。许长怡本来也是曾国藩的幕僚，但“许长怡年少猖狂”，后来就与曾国藩闹崩了。为了报复曾国藩，许长怡利用自己与程希辕的同乡关系，搜集了曾国藩与程希辕父子间的“黑材料”，企图一石双鸟，狠狠出一口恶气。
以许长怡的便利条件，他所弹劾的肯定是事实。但官场水太深，许长怡的想法全打了水漂。
湘军
閱讀更多 閒情偶記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