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張中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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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我多次遊歷過家鄉及其周邊的望花湖、麒麟湖、鴨河口水庫、石漫灘水庫，也到過揚州的瘦西湖、北大的未名湖、武大的東湖，甚至還到過臺灣的日月潭。
這些以“湖”或“潭”或“水庫”命名的每一片水域，都有著不同的風景、故事和人文，無不讓人流連忘返、回味無窮。惜乎一直未能有機緣，去一睹素有“人間天堂”之美譽的杭州西湖的容顏。
在我的印象中，西湖名氣之所以大於全國各地的湖水，概由於西湖有斷橋、有雷峰塔，有白娘子和許仙“千年等一回”的愛情故事。
所以，去杭州的人，就必去西湖；去西湖，就必去一品白娘子與許仙的“人蛇之戀”的纏綿與悽美。
戊戌年夏日酷暑之日，得一週日閒暇時光，得以遍遊杭州西湖。
從湧金公園出發，向西北繞西湖而行，時有小雨淅漓，岸邊長長的柳條低垂拂水，一望無際的湖水波平如鏡、清澈如許，湖面上來往飛馳的遊船激濺起長長的水花，
遠望去西南和西北處皆有如黛的青山氤氳在薄薄的濛濛霧氣之中：西北處的山上矗立著的一座塔，想必就是著名的雷峰塔，途經雷峰塔，我們沒有進去，只一心想著那讓人牽腸掛肚的斷橋，只是不知道斷橋在何處，我們且慢慢去尋它。
終於踏上了著名的漫長的蘇堤——蘇東坡在杭州任職時修築的水利工程，沿途觀賞了一處處大片大片美麗的荷花，蘇堤盡處卻見是嶽王廟，想必是供奉岳飛的，心懷愛國之心的人不能不進去一看，也能近距離地表一表自己對英雄的敬仰之情，昇華一下自己的愛國情感。
出得嶽王廟，沿湖向南而行，便是著名的漫長的白堤——白居易在任職杭州時修築的水利工程，一路迤邐而行，白堤盡頭，就是那座聞名天下的愛情之橋——斷橋（實則是座不斷的橋，斷橋想必斷的是情腸而已），一彎起伏，橫架東西，惹得多少痴男怨女在此尋尋覓覓。
雖是粗略地一遊西湖，我便有了自己對西湖的認知。
原來，風景秀美的西湖，不僅流傳著潔白無瑕的白娘子悽美纏綿的愛情故事——雖是神話傳說，雖是“人蛇之戀”，但白許之戀卻寄寓了千秋人間塵世多少男男女女對純真愛情的美好向往，
而且還安息著盡忠報國卻被冤屈致死的岳飛那博大忠誠而又壯懷激烈的英靈——雖然四次北伐終於功敗垂成，雖然“莫須有”而死讓人扼腕嘆息，但岳飛身上卻寄託著千古廟堂江湖多少有志之士對家國情懷的不變追求。
悽美與纏綿，熱血與壯烈，為西湖鋪染上了不同的色調，也就這樣為西湖奠定了陰柔與壯美兩種不同的故事風格。
雖是不同的色調，雖是不同的故事，但它們都是人間大愛，都是人間至情，一個為愛、為家，一個為愛、為國，都是世人追求的至高境界。
由此，也就打破了西湖給我的最初印象，僅僅因為愛情而名揚天下。一睹西湖，在我心中，西湖就已不僅是愛情的西湖，也是英雄的西湖。
愛情的西湖，因了白娘子；英雄的西湖，因了嶽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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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因斷橋而名揚天下由來已久，前些年由於《新白娘子傳奇》的播放，讓西湖的名氣隨著這部電視劇主題曲《千年等一回》的家喻戶曉，而更加深入人心。
“千年等一回 等一回 啊～～
千年等一回 我無悔 啊～～
是誰在耳邊說 愛我永不變
只為這一句 啊哈～～斷腸也無怨
雨心碎 風流淚 噫～～
夢纏綿 情悠遠 噫 ～～
西湖的水 我的淚
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
啊～～啊～～啊～～”
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這歌這曲的蕩氣迴腸，趙雅芝扮演的白娘子和葉童女扮男裝扮演的許仙在斷橋上偶然相遇的驚鴻一瞥、情素暗生，以及其後歷經磨難、不改初心的情真意切，深深地打動著我這顆男子堅硬的心。
人與妖的天地鴻溝，法海的無端阻撓與雷峰塔的重重阻隔，讓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故事徒增了幾多的悲劇色彩，也讓我不得不隨著劇情的推進，眼中時常湧動出西湖般晶瑩的淚水。
移步斷橋前時，彷彿天也生情，頓時又下起雨來，我不得不撐起提前準備的雨傘來。
此時的斷橋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自然也有許多的青年情侶相伴而行，他們是在尋覓與感受白娘子與許仙人生初見時的那份夢幻與真純吧。
正如戴望舒的雨巷裡丁香一樣的姑娘，都是男人所追求和希望遇到的，而陸游“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的感傷是男人都不願意經歷和回想的。好在，白娘子和許仙有過一段人間幸福美好的日子。
即使是在白娘子塔內禁錮和許仙塔外掃塔的日子裡，他們的心也是一直相連在一起。等到他們的兒子長大成人、高中狀元、祭塔感天，讓白娘子得以出塔，重見天日，一家人又再次過上了幸福生活，也遂了世人花好月圓的慣常美好心願。
有了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故事，西湖的水、橋、塔、柳、荷等等風物，也都脈脈含情起來。
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湖水，多了幾分柔情，多了幾分期待，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相思如水，抽刀斷水水更流。
腸斷情難斷的斷橋，不是人間無情物，化作世上因緣橋，有緣千里來相會，紅娘就是此斷橋，從此成就一段偉大的愛情傳奇。無情最是雷峰塔，銅牆鐵壁隔不斷一雙痴情人兒心相連，一朝破塔見天日，恩愛如昨人唏噓。
遍佈湖畔的含煙柳絲，一絲絲拂弄著湖水千百遍，從無煩棄，從不捨離，依偎出幾多情絲綿綿。一片片青青的荷葉、一朵朵或白或紅的荷花，那麼純淨，那麼純潔，一如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千年不變生長在西湖、盛開在西湖、嬌豔在西湖。
看罷西湖的風景，讀過西湖的愛情，每個人也許都會在內心中重溫自己的愛情夢想，那怕僅僅是夢想而已。
就連那些歷經多次愛情失敗的人們，就連那些被人間煙火薰染得已然不相信愛情的人們，內心深處也會復甦一些愛情的因子吧。畢竟，人活在世上，有愛就會活得更加有滋有味。
西湖的風景，讓這個世界美好而柔情；西湖的愛情，讓這個世界悽美而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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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長長的蘇堤走到盡頭，我們看到了嶽王廟的標識，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原來從小崇拜的民族英雄岳飛就埋葬在西湖湖畔。於是，我們暫且放下對斷橋的尋覓，還是先去瞻仰嶽王廟為要。
因為，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不解的愛國情懷，也都有一個不解的英雄情結，不論此行時間再緊張，不論行色如何匆匆，在西湖畔憑弔一下我們的千古英雄，絕對是一樁有意義的事情，對提升我們的家國情懷、豐富我們的內心情感和拓寬我們的心靈境界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岳飛的英名是屬於一個國家的、一個民族的，也是屬於民間的、屬於大眾的，也許他在民間的記憶更為強大。我雖然出生、成長在一個偏僻的農村，但自小對岳飛的故事耳熟能詳。
一部《說岳全傳》讓少年的我反覆閱讀，岳飛帶領岳家軍大戰金兀朮、一心收復中原的“盡忠報國”，讓我領略了一代民族英雄驚天地、泣鬼神的“壯懷激烈”，其“還我河山”的家國情懷，感動了一代代的國人，也激勵著一代代的國人為國家和民族的獨立富強而前赴後繼、浴血奮戰。
岳飛終其一生奮勇殺敵的戰鬥精神和愛憎分明的家國情懷，無不體現在他的千古絕唱之詞《滿江紅》之中：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時至今日，我輩讀起此首詞作，依然不禁熱血噴張、激情滿懷，不僅能夠感受到岳飛的豪情壯志和博大胸懷，而且也能夠感受到那個時代國破山河的民族恥辱和無數仁人志士奮力拼殺的不屈鬥志。
只可惜，由於種種原因，岳飛被以“莫須有”之罪所謀殺，多少仁人志士捍衛民族的熱血和恢復中原的熱情被無情地澆滅。
被殺之前，岳飛只重複說了四個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除此之處，別無一句狀詞，別無一句遺言，無可奈何地留給了歷史和後人長久的遺憾。
自此以後，南宋再也沒有恢復中原的可能，南宋也就註定成為了一個偏安一隅的王朝，也就註定成為了一個短命的王朝。
多年以前，我讀到過一個資料，說是在岳飛墓前，白鐵鑄成的秦檜夫婦跪在墓前，千夫所指，任人唾罵，也難解百姓的心頭之恨。
有一副對聯形象地寫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青山所埋，就是岳飛這樣的忠臣良將，白鐵所鑄就是秦檜這樣的奸佞小人。歷史和未來，都會記住忠奸善惡，像青山綠水一樣永世長存。
安靜地在嶽王廟裡轉了一圈，我們在這裡隨同大批的遊客，又重溫了一遍岳飛的英雄故事。“盡忠報國”“還我河山”“心昭天日”的泣血呼喊，依然讓人心驚與感嘆。
在岳飛墓前，正好看到一對老年夫婦從秦檜夫婦的跪像前走過，那位手持柺杖、口不能言的丈夫口中似乎恨恨地罵著什麼，又用柺杖狠狠地敲擊著秦檜夫婦鐵像的頭顱，在妻子的牽拽之下，他才不得不恨恨而去。
“天地之間有稈秤，那秤砣就是咱老百姓。”岳飛被冤殺時，年僅39歲，但他年輕而壯烈的一生，卻在中國歷史上書寫了無可替代的一頁，不僅永存於中國浩瀚的正史，也永存於中國正義的民間。
這座位於西湖西北角的嶽王廟，承載著中國英雄的血性、胸懷、堅忍和氣節，也承載著中國民間的正義、良知、緬懷與敬仰。嶽王廟，讓秀美的西湖又多了幾分悲壯，讓風雅的西湖又多了幾分厚重。
遊西湖，不可不看嶽王廟，看過之後，它將給我們增加一些精神的鈣質和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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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的人文是厚重的，古有蘇東坡、白居易在此做官修堤為蒼生，還有林和靖孤山隱居、梅妻鶴子度逍遙，更有天下文人墨客遊此寫下無數詩詞歌賦和書法墨寶。
而白娘子的神仙愛情和岳飛的人間鐵血，卻像兩道驚天長虹，劃破西湖的湖水和天空，給予世人多少愛恨情仇和歌哭悲歡的心靈慰藉和理想追尋。
白娘子的愛情已遠去，但斷橋仍在、雷峰塔仍在、西湖水仍在，西湖水流不走世間真摯的愛情。因此，白娘子的愛情故事仍將繼續流傳，無數尋覓愛情的人仍將到西湖、到斷橋、到雷峰塔尋覓愛情。
嶽王爺的硝煙已遠去，但嶽王廟仍在、嶽王墓仍在、西湖水仍在，西湖水流不走世間執著的氣節。因此，嶽王爺的英雄故事仍將繼續流傳，無數尋覓英雄的人仍將到西湖、到嶽王廟、到嶽王墓尋覓英雄。
愛情在人們心間永恆，英雄在天地之間不老！（2018.07.27）
*作者︱張中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作品集《千年大雪》、散文集《內心的動盪與迴響》《寫在盆地邊上》、文學評論集《守望星群》，河南省.方城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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