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每到兵荒馬亂、雞犬不寧的亂世。
總會有一批大師噴湧而出。
比如春秋戰國時期——
以老子、孔子、墨子為首的“子”字輩理論家橫空出世。
為後世的學術界樹立了一個極高的行業標杆。
再比如魏晉時期——
以竹林七賢、王羲之、陶淵明為代表的一系列名士,也都在各自的專業領域有著極高的建樹。
成為後世學渣們爭相膜拜的對象。
而距離今天很近的民國時期也不例外——
以王國維、陳寅恪、蔡元培、胡適為代表的大師們,至今仍在被人傳頌。
他們用自己的學識去洞察世界的變化,成為那個時代引領人們前行的指路明燈。
而在這些流芳千古的大師中,又有一位大師的名字不得不提。
他熟讀西方經典,卻極其推崇儒學;
他受西方文化洗禮多年,卻依舊倡導一夫多妻;
他在所有人都剪髮迎接新時代時,卻蓄起了頭髮梳起了辮子。
總而言之,他行事乖張,不按常理出牌。
可以稱得上是民國時期最為奇葩的一位大師。
他就是辜鴻銘——
清末民初時期精通西洋科學、語言兼東方文化的中國第一人。
從出生環境看,辜鴻銘就註定與別人有所不同。
他的祖輩是福建泉州人。
不過,到了他父親這一輩時,已經在馬來西亞紮根多年了。
當時,他的父親是一家英國人經營的橡膠園的主管。
母親則是一位金髮碧眼的純種西方人。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辜鴻銘從小就對語言有著極強的理解和記憶力。
英語、葡萄牙語、馬來語,每一種語言他都當作母語來說。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還能飆出一嘴正宗的閩南話。
金庸說過——
愛笑的女人,運氣總不會太差。
其實這句話還可以補個下半句——
能飆外語的男人,運氣也是賊好。
橡膠園的莊主布朗先生非常喜歡這個毛頭毛腦、愛飆外語的小夥子。
於是將他收為義子,每天帶他閱讀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等西方經典文學作品。
並在他10歲這年,帶他前往歐洲。
臨行前,辜鴻銘的父親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誡——
無論你跨過多少山和大海,穿過多少人山人海,你都不要忘記自己是一箇中國人。
帶著父親的這句臨別贈言,辜鴻銘踏上了海外求學之路。
在歐洲,辜鴻銘繼續打磨自己的外語技藝。
除了之前已經學會的幾種外語,他又掌握了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的使用方法,並熟讀各國語言下的文獻名著。
在此期間,還發生過一件非常有意思的趣事——
由於受到父親的影響,辜鴻銘在國外期間也是扎著辮子,一身馬褂。
一次,辜鴻銘在公交車上看泰晤士報。
幾個沒見過世面的英國鄉巴佬覺得好玩,便在一旁侮辱嘲笑辜鴻銘。
確認過眼神,遇見懟的人。
於是,為了懟死這幫英國佬,辜鴻銘設計了一個小計策——
他先是把報紙倒過來看。
這樣一來,那幾個英國人更來勁了——
看,那個中國髒辮男孩連字都不認識,還裝模作樣看報紙呢。
辜鴻銘等的就是他們這句話。
接下來,辜鴻銘用最純正的倫敦腔把整段文章念出來。
唸完之後緊跟了一波嘲諷——
你們英文才26個字母,實在是太簡單了。我要是不倒著看,根本找不到閱讀的樂趣。
結果,幾個英國人聽完後全都傻眼了。
趕緊虛晃一槍、落荒而逃。
從這件逸聞趣事也可以看到辜鴻銘的特點——
嘴巴損、腦筋活、反應快。
可以說是中國的最強大腦之一。
憑藉這股機靈勁以及個人的自律,辜鴻銘在留學期間共拿到了文、哲、理、神等十三個博士學位。
並在德國萊比錫大學留下了赫赫威名。
等到40年後林語堂來到萊比錫大學時,辜鴻銘的著作已經是學校指定的必讀書目了。
1880年,在23歲這年,辜鴻銘結束了自己十多年的國外求學歷程,返回馬來西亞。
從此潛心研究中國文化,昂首走上了一條弘揚國學,嘲諷西學之路。
他提出的最有意思的一個理論是茶壺茶碗論——
他認為男人娶小老婆是社會穩定的基礎。
男人就像是茶壺,女人是茶杯。
一個茶壺肯定要配幾個茶杯,總不能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
從這個趣聞也可以看出,辜鴻銘對中國文化的推崇。
不過,在那個年代,大部分出國留學開過眼界的大師們都是西學的倡導者。
他們不遺餘力地宣傳西方的政治、文化、科學等等等等……
實際上,直到上世紀末,這種趨勢還在延續。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一本名為《醜陋的中國人》的書籍在國內廣為傳播。
書中大談中國民族的劣根性,把中國人罵的體無完膚。
可以想象,如果辜鴻銘看到這本書一定是嗤之以鼻,並藉此話題寫一套反諷系列叢書——
《醜陋的美國人》、《醜陋的英國人》、《醜陋的德國人》、《醜陋的法國人》……
1885年,辜鴻銘終於來到了中國。
他在晚清名臣張之洞的幕府中任職,一呆就是20多年。
直到張之洞去世,清朝滅亡,辜鴻銘才辭去公職。
1917年,蔡元培執掌北大,辜鴻銘受邀去北大教授英國文學。
一個扎著辮子的老頭給學生講英國文學,想想也算是北大奇景了。
當然,這也顯示了蔡元培主張學術自由、兼容幷包政策的了不起之處。
辜鴻銘一生狂傲,蔡元培是少數的幾個他所欽佩的人。
當“五四運動”興起時,蔡元培被認為是革命黨受到牽連。
而辜鴻銘則決定與蔡元培同進退,他說道——
蔡元培和我,是中國僅存的兩個好人。我不跟他同進退,中國的好人不就要各自陷入孤掌難鳴的絕境了嗎?
當別人問他“好人”如何解釋時,他又答道——
好人就是有原則。
蔡元培在前清時就點了翰林,但他不肯做官卻跑去革命。
到了今天,蔡元培依然在堅持革命。
這就是堅定的革命派。
而我,自從跟張之洞做了前清的官就是保皇派。
到了今天,我依然是保皇派。
這就叫有原則。
由此,也可以看出辜鴻銘的狂傲不羈和與眾不同。
其實,辜鴻銘的仕途生涯雖然走的還算順利,但與他在中西文化交流上所作出的貢獻相比卻不值一提。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是溝通中西文化,讓西方人瞭解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在所有人都弘揚西學時,高舉中國文化的大旗。
他把《論語》、《中庸》等一大堆中國古典名篇翻譯成英文,在海外發行。
自己也出版了著作《春秋大義》。
書中吐槽了西方文明的一系列問題,並展示了為什麼中國文化才是拯救世界的靈丹妙藥。
這本書在西方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在德國,因為這本書,掀起了數十年的辜鴻銘熱。
如果說有誰對辜鴻銘的評價最準確,那一定是北大的晚輩張中行——
我想,這位怪人最大的貢獻就在於,在舉世都奔向權和利的時候,他肯站在旁邊喊:危險!危險!
1928年4月,本來要去執掌山東大學的辜鴻銘不小心染了感冒。
當月月底就在北京逝世,享年72歲。
從此,中國少了一個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的大師;
少了一個狂傲不羈、特立獨行的民國怪傑;
少了一個弘揚中國文化的發言人;
少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他在全面崇尚西學的社會背景下,給世界帶來了一絲不同的聲音。
不過,隨著他的離去,這種聲音也一併石沉大海。
可能,後人只有在聽說那套茶壺茶碗理論時,才會知道民國還有這麼一位大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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