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刘裕是如何消灭南燕的

接上回,刘裕料敌在先,算准慕容超图小利,遂于六月二十二日,北伐军未遗一矢一镞,顺利穿越了大岘山。

当然了,这一路上虽然未见敌军,但刘裕心中还是十分不安,即便南燕人再怎么鼠目寸光,可自己毕竟是孤军深入,待到过了大岘山,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竟无一个敌人,刘裕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不禁兴奋得手舞足蹈,莫可名状,喜形于色,举手指天。

左右侍从问他:“公未见敌而先喜,这是何故?”

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刘裕是如何消灭南燕的

刘裕说:“大军已过险关,将士有必死之志;粮食尽在田亩之中储存,我军已无缺乏粮草的忧虑。虏人已入我掌中了。”

不过,除了必胜的将士和充足的粮草,吃水也是北伐军的大问题,所谓“兵行千里,无水不成”,一过大岘山,刘裕立刻命前驱将军孟龙符前去控制距临朐城四十里的巨蔑水,然后,以兵车四千乘为左右翼,列成方阵缓缓向临朐城推进。

此时,乞丐天子慕容超,早已得知刘裕冲过大岘山,也是高兴得很,如同前面所说,他自己没有食言,先是早早的命公孙五楼领五万人马进驻临朐城,后自己提了步骑四万,亲自奔往临朐,准备和刘裕真刀真枪拼一下。

慕容超出发不久,才想起来应该控制巨蔑水以切断晋军水源,遂命公孙五楼领兵前去,然而,面对异常凶猛的晋军前锋孟龙符,五楼无功而返。

这点小小败仗并不影响慕容超的兴致,虽说是小国寡君,但也听过刘裕的大名,自然相较之心顿起。南燕东晋两军将士各自摆开阵势,只待将帅发号施令。

南燕先发制人,临朐城里的五万余人马加上慕容超亲率的四万精英,以十万之众,排山倒海般扑向晋军兵阵,刘裕丝毫不惧,亲自擂鼓催阵。

一接战,刘裕使战车四千辆分左右翼,兵、车相间,骑兵在后的阵形,将南燕骑兵挤压分割,兵车上的晋兵操起利刀长矛狂劈猛捅,燕军铁马跳荡,说好的大燕铁骑蹂躏晋军呢?

不过,南燕人多势众,一时之间,两军交错。慕容超见东晋兵车坚阵难以从正面突破,立刻发精骑绕后,成前后夹击之势,但是,北伐将士皆怀必死之心,舍命力拼,双方宛如矛与盾,南燕铁骑,东晋战车,双方来回冲阵,难分胜负。

北方将领见战事胶着,知此时情势不利于己,聚在一起讨论破敌之策。参军胡藩希望尽快奠定胜局,他对刘裕说:“燕人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我愿以奇兵抄小道取城,这是韩信破赵之计。”

刘裕连连称赞,命胡藩暗中带兵绕到南燕军队的后面,进攻临朐。

此时慕容超正在临朐城内督战,而城内的守军也是天真,居然不设防,胡参军一攻而克,吓得慕容超单人匹马从城中逃出,直奔城南左将军段晖营中。

临朐失陷,燕军心惊,军心浮动,人人均思退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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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岘山上的“齐南天险”穆陵关

刘裕趁势纵兵奋击,南燕军队由是全线溃散,燕将自段晖而下,十几名高级将领阵亡。晋军缴获了慕容超的玉玺、车辇以及挂在车后的豹尾。

无奈之下,慕容超只能逃还广固(今山东青州西北)。刘裕乘胜追击北上,仅用半天时间,攻克广固外城。慕容超只好退入内城死守,等待援军到来。

刘裕也不着急,反而兴筑长墙围困他们,墙高三丈,外穿三重堑。

城里的南燕人看了,大为绝望,慕容超也赶紧把之前关起来的慕容镇放了,同时问计于群臣。

其实大家也都没什么办法,南燕地方本来就小,如今精锐尽丧,哪里会有什么援兵,不过后秦应该可以争取一下。

刚刚免去牢狱之中的慕容镇,身处亡国境地,却是毫不畏惧,他舒口气,然后进言说:“百姓之心,全系于陛下一人。今陛下亲统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现在秦人自有内患,必不能分兵救人。我军逃散回来的军卒尚有数万,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悉出宫内金帛以重赏他们,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能破敌,死也壮烈,比起这般闭门等死,做缩头乌龟,不是强出千百倍吗!”

司徒慕容惠连连摆手说:“晋军乘胜,盛气凌人。我们战败之军,如何御敌!秦与我分据中原,势如唇齿,只要派我国名嘴韩范出使相求,秦必来救。”

慕容超点点头,也认为后秦必定会来相救,派韩范出使后秦,请求援助。

刘裕把广固内城围了个滴水不漏,他知大局已定,便派人飞报晋廷,把长江、淮河水路运输军粮的工作停下来。

刘裕这一招高明,他把自己国内的粮食运输停下来,反而以战养战,食粮于敌境,使得慕容超之前没有舍得清除和糟蹋的青禾,全成了晋军的军粮。

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刘裕是如何消灭南燕的

广固被刘裕所毁,此为青州古城

《孙子兵法·作战篇》中说:“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昔日东晋北伐,补给只能从国内运输,即便打到敌国境内,也因对面坚壁清野,粮食等难以为继,而且从国内运粮,除去损耗,还有敌军侵袭等诸多问题,成本极高,而就食敌境,可就不一样了,不单是解决了自己的给养,还从无形中削弱敌人的资产和实力,可谓此消彼长,胜券稳操,这也是当初桓温北伐前燕时想要的,可惜前燕人的坚壁清野让桓温一败涂地。

不过这回对于刘裕而言,平灭南燕,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然了,既然胜券在握,那这些地方就是自己的领土了,自然需要安抚百姓,刘裕不慌不忙,招降纳叛,好言抚慰接纳投降归附的人士,大力提拔贤才俊杰,大得人心,更加瓦解了广固城内燕人的斗志,加快了灭亡南燕的步伐。

但广固城内燕人还是对韩范向后秦的求援抱有幻想。

前去长安求救的韩范,催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把姚兴说服了,还得到了他的帮助,可是,此时的后秦国内动乱不止,姚兴头本来就很大了,现在还要分兵帮助南燕,怎么可能呢。不过所谓君无戏言,姚兴既然已经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助南燕,就必须作出行动,于是他口头警告了刘裕一下:“慕容氏与我们大秦相邻,关系友好,是好朋友。现在你们晋朝如此猛烈地进攻他们,我很生气,大秦已派遣十万精锐强壮的骑兵屯聚在洛阳。你们的部队要是不撤,那么,我们可就长驱而进了。”

刘裕听了呵呵一笑,对着后秦的使者说:“嗯挺好,我本来打算灭燕之后,息兵三年再收关、洛,哪知道你们现在就想归顺我们,既然如此,那求求你们快来吧!”

军中高参刘穆之听说有秦使,赶紧驰入见刘裕,但秦使节已经离去。

刘穆之知道了刘裕对秦使所说的话,不由急得直埋怨,说:“常日事无大小,公必与我相商。此事重大,公如何草率答复他?此语不足以威敌,适足以怒敌。若广固没有攻下,而羌寇又至,我军该如何处置?”

刘裕哈哈大笑:“这是兵机,不是你们文人所了解的,所以才不告诉你。大凡用兵,贵在神速,羌寇若是真能赴援,必然害怕我军知道,岂肯事先派人前来告知?他们这么说,其实是张大夸耀之词。晋师不出境征战,为时已久。现在看见我们大举讨伐三齐之地,羌寇心中已经开始畏惧。自我保全还来不及,又岂敢援救别人?”

但是,如刘穆之所料,姚兴听完使者的叙述,龙颜大怒,发了一万精骑奔赴洛阳,准备与守在洛阳的秦军一道入援广固,教训教训刘裕这个愣头青。

要是后秦援兵来袭,怕是这支北伐军又要无功而返,但是在关键时刻,匈奴人赫连勃勃无意中竟然帮了刘裕的大忙,其大败秦兵,使得姚兴自顾不暇,遣使追还开往洛阳的精兵以巩卫长安,来自后秦的威胁,就此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南燕名嘴韩范看着秦兵还师,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道:“天亡大燕!”

不过他没哭多久,刘裕就派人找到了他,许以散骑常侍之职,劝他降晋。

韩范稍作思量,就投降了。第二天,刘裕带着韩范绕城巡行,因此燕人人心离散害怕,再也没有固守的心思。刘裕又对韩范说:“你应该到城下去,把生死祸福告诉慕容超。”

韩范说:“我虽然承蒙你非同一般的恩宠,但是还不忍心去图谋燕。”刘裕对此很嘉奖,并不勉强他。身边的人劝慕容超杀了韩范一家,以防止以后再有叛变的人。慕容超知道马上就要失败了,又因为韩范的弟弟韩讠卓尽忠不贰,所以并不怪罪。这一年东莱下了血雨,广固城门晚上有鬼哭声。

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刘裕是如何消灭南燕的

广固城已经是到了嘴边的肥肉,刘裕便不急于进攻,粮食补给全吃敌人的,反正心疼的不是我们,又在广固城外好吃好再说了,带兵出征这么久,难得像现在一样有吃有喝,还不用打仗,真是幸福。

不知不觉,就迎来了晋义熙六年(公元410年)的新年。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慕容超登上天门,在城墙上朝会群臣,依照惯例接受群臣朝贺。次日,携带自己最为宠爱的艳姬魏夫人登城远眺,看见城下晋军无边无际,旗帜鲜明,甲械精良,不由大感末日已近,相视而泣。

尚书悦寿心念一动,劝道:“现在,上天助寇为虐,将士疲惫凋零,单独困守这一座穷破的城池,外援已经断绝,天时和人心的倾向也是可以想见的。如果大数已尽,命该如此,那么,即使是尧、舜也都不能不退位,陛下怎么可以不考虑变通的途径呢?”

当然了,悦寿所说的变通途径就是开城投降。

慕容超怒目斥道:“废兴,乃是天命。我宁愿伏剑而死,绝不能衔璧而生!”

慕容超慷慨万分,可惜城内的存粮坐吃山空,晋军又断了广固水源,城内守军只得纷纷出降。

晋义熙六年(公元410年)二月初五日,刘裕下令全面攻城。南燕尚书悦寿为求自保,开城门投降。

晋军将慕容超缚绑于刘裕帐前。

刘裕历数其狂妄无知,敢屡犯天朝,又拒不投降之罪,命人将其打入槛车,送往建康斩首,慕容超神色自若,一言不发,把母亲托付给刘敬宣,慷慨就死,南燕就此灭亡。

这年,慕容超二十六岁,在位六年,同时他也是除系出同源的吐谷浑外,五胡十六国时期源自鲜卑慕容部的最后一位帝王。

刘裕气广固不早开城投降,扬言要悉数坑杀。

韩范赶紧劝阻说:“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所依靠,自然谁强附谁。一旦做了人家的臣民,就当然要为人家尽力拼命。他们都是衣冠旧族,先帝遗民,王师吊伐的目的就是拯救他们,你却反其道而行之,要将他们全部坑杀,那么您让天下人怎么看?如此一来,西北百姓不免谈晋色变,不会有人盼望我们去拯救他们了。”

刘裕听了,肃然改容,收回了自己说过的话,广固居民由是逃过了一场劫难。

不过百姓可恕,但南燕王公贵族却不可饶,刘裕见苻坚旧事,可不想步其后尘,为了防止慕容家多少年后死灰复燃,再乱天下,下令将慕容氏王公三千余人尽斩于城下,其家眷万余人尽没为奴,拆毁了广固城墙,下令回师下邳,准备酝酿一场更大的军事行动。

至此,鲜卑慕容氏在建立了前燕、后燕、北燕、南燕、西燕之后,基本被屠灭殆尽,完全退出了历史大舞台。

这是十六国中灭亡的第九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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