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冰封雪山

  雪,霸佔回城的路,在絕壁之上,將彎彎的山道變成了滑雪競技場。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茫茫大山深處,冰雪迷濛,松竹垂首,在凍雪之上,甚至連一對腳印、一縷炊煙也無從找起。蒼天冷漠,大地無情,觸手之地,處處淒冷。我敬畏自然的力量,以致對生命的珍重追至極致。我很喜歡這樣的雪山,給生命賦予俊朗的詩意。

  每個人的人生旅途會有這樣的歷程,無法避及,無可退讓,只有從容面對,用一顆正常人的心態。不必去祈求上天的恩賜,不必祈求神靈的保佑,因為時間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成功的人必是經歷千難萬險、千錘百煉之後,去迎接鮮花與掌聲。

  去王山五保老人邱老術生家途中,同村主任、老書記一同幫其背米度冬。手機響起,電話那頭傳華是一聲無奈,聲音碎地,不知如何左右。我們尚未登頂,腳下的路正被冰封。安排好邱老,下山繼續看望其他老人。回程的路,大雪覆蓋,我們柱拐而下。不及村口。左腿膝下韌帶扭傷,右腳有些顫慄。許是因為高度緊張,行動有些不便。若是留在村裡,怕是更為麻煩,或成為村裡同志們的負擔。

  當機立斷,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動手鏟除汽車擋風玻璃前的凍冰,可凍冰紋絲不動,情急之下,用力提起雨刮器,將冰撕開一道裂口,從這裡剷出兩個窟窿。發動馬達,顫巍巍的開始艱難的下山,邊走邊停邊鏟冰。從村到鎮正常行駛不過10多分鐘的行程卻花上半個鐘點,途中空無一人,更無車輛經過,越發覺得恐懼。過鎮政府門前交叉口會車,才發現汽車有點不聽使喚。出鎮拐彎下坡過橋,一連串的操作,心理經受了第一次越冰之路的嚴峻考驗。

  車行至此,已別無選擇。沒有一處平地,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停車,沒有一個人可以講話,恐慌感油然而生。車過團凸嶺,陡坡急彎上行,三拐四繞,眼見過來的汽車迎面對著自己,不覺害怕起來,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兩眼死勾勾的盯著前方,人的生理平衡極限近乎崩潰狀態,擔憂下一秒還在不在路上。這是一段極地險要的路段,迎面的車,多半開啟了雙閃,小麵包、自卸車、雙排座,近乎一車輛接著一輛葡萄著爬行,一輛挨著一輛接力,在路的左右兩邊滑動。行駛在這樣的路上,如同在高空走鋼絲一般,沒有什麼人可以幫忙,可誰也幫不了忙,誰都不想離著這麼近,無奈於路不隨人願。路旁的樹林、竹林、農舍頗似屏聲靜氣的觀眾在看雜耍一樣,只有風雪象極了一群看熱鬧的小孩,在人海中到處亂竄。我彷彿被千萬雙眼在注視著,尤其是車在拐彎時打滑,頭髮倒立,血管噴湧,直覺臉頰發熱,心跳加速,甚至能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就像是第一次登臺玩雜技,玩的全是心跳,擔驚受怕。翻過山頂,下坡近乎失控,象是受驚了的烈馬,簡直就是勒不住韁繩。

  好不容易熬到錦雞,車停在村部院落,呼叫傳華,相約換乘車輛出山。老張坐上我的車,算是有了一個伴,“錦雞到李杜,路平視線好,不會有大礙”,這下心寬了許多,劇烈的心跳漸漸得以平復。可天不從人願,路上的冰已經形成,說好的靠著山體駕駛,可就在轉彎時出現左外側滑,邊沿懸崖下邊就是花亭湖。那一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兩眼冒著金花,口乾舌燥,萬念俱灰,手心出汗,背心發熱,本能的嚥了一下口水,感覺這下子完了,腦海空白。許是蒼天在最後一刻關了閘門,緊急關頭,車回到了正位,那一刻,我和老張長舒了一口氣。行至李杜,決定放棄駕車。

  我們三人在李杜匯合,請出李杜的周總送我們一程,剛駛出一截,便見前方汽車打滑漂移撞到山道彎處護坡,車報廢了。老周停下車來去觀察地勢,再次啟動,汽車原地驢打滾。當即,我們決定徒步出山,不管前面會有什麼困難。

  無法想象,在這樣的路上會有拉丁舞,不可能有煲著咖啡信天游的,再有能耐的舞王也不會冒著危險秀出優雅的太空步。我們不會,但凍雪的路讓我們的腳步找不著踩點。踉踉蹌蹌的走著,各自都在自嘲,喜愛談笑的傳華此時也沒了海闊天空的小摺子戲。不知道前路需多時,不清楚前路坎坷有幾許,行走在翻越何家嶺的路上,無異於自虐,或是夜郎自大之人。既然上路了,也便沒了退路。凍雨飛雪砸在雨傘上沙沙作響,其實傘也沒有什麼屁用,只是防著凍雪打在臉上生痛。夜幕漸起,就是不見炊煙,長長的路上偶爾會有人家亮著燈,我們揣測著人家可能圍坐在火爐旁的情景,老的、少的,甚至連晚飯都不想吃了上床入睡,或是嚼著幹食看電視。傻傻的我們,竟是如此這般風流式的笑傲江湖,自覺英雄好漢,嘗一次不一樣的頭頂雪天、腳踏冰地的感覺,雖不驚天地、泣鬼魂,誓言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彰顯“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的氣概。鞋子溼了,手腳凍了,卻全然無所顧及,其實自嘲是在打氣,助長一股精氣神。往來雖有些汽車經過,卻是驚險不斷,只要有車輛近身,我們立即登上安全之地緊盯著車輛的運動軌跡,當車輛從身邊駛過,迅速往前趕路,謹防車輛甩尾、側翻。何家嶺的坡道修長,當我們登上山頂反觀,冰雪染白的山道如一條長長的玉帶蜿蜒在崇山峻嶺中,將眼前的山脈纏繞起來,如同水袖般長袖善舞,有一種動感的韻律,賦予何家嶺以生命的氣息。路雖艱難,而自然之美令我們驚歎,極大的愉悅了我們一顆受凍的心。誰敢說,我們承受的只有苦澀,又有多少豪傑能夠享受如此唯美的風景。

  翻過何家嶺,山路趨於平緩,心情漸漸有所舒坦。知道前方車子進了縣城,正在趕往山口接應,拖著需要療傷的腿。三人間談笑凱歌還。所有的一切都象是精心導演的那樣,不一樣的場景有著不一樣的橋段,不一樣的橋段有著不一樣的故事。我們把深山留在了身後,我們把故事寫進了腦海,經歷便是人生的財富。

  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勇於挑戰,珍愛生命,敬畏自然。

  是日,2018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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