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裕生:自由無法拒絕,也無法抗拒—從關於自由儒學的評論說起

自由無法拒絕,也無法抗拒

——從關於“自由儒學”的評論說起

黃裕生:自由無法拒絕,也無法抗拒—從關於自由儒學的評論說起

黃裕生(哲學家,清華大學人文學院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德國哲學學會會長)

前天有人往城邦群轉發了一段陳明先生對“自由儒學”的評論,由於其中涉及到我,這兩天一直有朋友希望我做點回應。這裡我先把陳明的說法轉過來,然後再說我的看法。

“陳明:我主要是提醒那些自稱自由儒學的學人,深化一下自己的思考。不以自由為宗旨的儒學對人權憲政及相關價值與制度安排,並不必然排斥,只是不以其為神主牌和圭臬。所謂的自由儒學很大程度上是跟著黃裕生他們的調子起舞,確立現代性的標準尺度。這點在牟宗三他們那裡沒來得及清理反思,這些人就把它當作當代儒學之應然必然。”

對此,我的看法是,“自由儒學”是郭萍、梁濤等有現代思想視野的學者提出來的。近代以來一些學者不約而同地把自由引入作為闡發儒學的路徑或基軸,一方面是洞見到儒學中蘊含著自由的精神,一方面更是深度自覺到自由的根本性:於人的根本,於道德的根本,於現代社會的根本。中國學術界,特別是研究西方哲學與中國哲學的哲學界,對自由問題的系統思考與討論的不斷深入,並試圖從關於自由的這些系統思考出發去全面重估中國歷史與中國思想,這是中國思想界的一個重要突破,也是中國思想界的真正希望所在。是否達成對自由的深度自覺與系統思考是一個民族一種文化是否走出古代而邁進現代文明與現代社會的根本前提,也是根本標誌。對自由的這種覺悟與知識,就如近代自然科學提供出的大量現代科學知識一樣,都是任何民族、任何文化都無法抗拒與迴避的。要不要以自由為根基,要不要以自由為歸宿,不是選擇什麼樣的文化、維護什麼樣的傳統的問題,而是要使一個民族成為真正人的民族還是非人的民族的問題,也是使一種文化成為維護人的開放性與神聖性的文化,還是成為關閉人性與拉低人性的文化的問題。

實際上,“自由意志”這一概念就像一“概念核彈”,一經提出,就逐漸徹底改變了人類思想的問題格局,使一切大根大本的問題都不得不經由自由得到重新思考與重新理解,包括陳明先生所以為儒學之歸宿的天與德,離開了自由將無法得到合理安置。因為離開了人的自由存在,也就無以理解人的敞開性與超越性,無以理解有限之個體與無限之絕對之間的限界以及聯接點。在這個意義上,離開自由,則無見證上天之正途,無見證絕對之正道,也無成就正德之指引。離開自由,一切關於天的言說均有墮入妄言之危險,一切關於上帝的言說都可能成為胡說。而 離開自由的一切修徳合天的努力則無法避免陷入自聖狂熱,乃至裝神弄鬼的自欺境地。

至於自由主義話語被邊緣化,並不等於自由可以被邊緣化,何況自由主義話語在這國度從來就沒中心過。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文化國度,可以拒絕自由主義,卻無法拒絕自由,更無法抗拒自由。

2018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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