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无痕(民间故事)

她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一条街又一条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上元夜她迷失了自己。公园里有灯展,她提不起兴趣。她想起了一首辛弃疾的词《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这样美丽的词句她曾跟谁吟诵过,谁曾对她吟诵过,她不记得了。如梦游般地行走,她很放松。明天就要上省城上班了,又要领教她的上司——一位嫁不出的老姑娘的声色俱厉呢!想到她的上司,就头疼。不过拥有这刻的宁静也很好,哪怕处身在喧闹的街市。

“陆瑶,陆瑶,”她转过身看,人群里有一张熟悉的脸,“还真的是你!”那人无限惊喜。

她走到他的跟前,友好的问候:“华立,你好!”

“你男朋友呢?”他突然问,她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一句。

“丢了。你见的是我,怎么问候他呢?”她有意拐开话题。

“他去哪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追问。

她笑着摇头,

“分手啦?为什么分手?”她皱了一下眉,面前的家伙适合当娱记。她想找个借口溜开,一个念头慢慢爬了出来,他并不是个无聊的人,怎么就这么关注自己的恋情。

她歪着脑袋问:“你是说我的哪个前男友?”

他皱起了眉头:“就我见到的那个,机电系的那个。”

她笑了,怪声怪气地说:“他啊,出国了。你真是好记性,记得别人八百年前的事。”

他笑得尴尬,马上转移问题说:“多年不见,没想到在上元灯节能与你不期而遇。你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我买朵花送给你。”

他还真买了花。

咖啡厅里放着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咖啡厅里座无虚席,唉,连小城的人都爱过这洋节。

“你还记得吗?咱们学校门口的那条街,一到晚上就变成夜市,卖唱片的那个小贩不是放罗大佑的《你的样子》,就是那首《迟来的爱》。我们宿舍的哥们烦得就找他去了,后来就放孟庭伟《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一放又放了一个月,烦死了。不过现在想来很好玩。”他兴致勃勃地回忆。

“你们系篮球友谊赛,我还当啦啦队来着,你好像受伤了那次。”她也在回忆。

“你居然还记得我受伤的事?”他兴奋起来,“你还记得那次我去找你看电影,去了你宿舍三次,你都不在,后来半道上碰到了,你已经和他走在一块了。”

她又笑了,只是笑得有些不可名状:“你去问三次?其实我们那时还没开始呢!那天我和小敏,你知道的,胖胖的那个小姑娘,一起去外面炒两盘热菜吃,结帐的时候,我们付了一百元钱,收银的小妹硬说我们用的是假币,然后吵起来了,我就找他帮忙了,他来了,追查一下,原来是小妹之前收了假币,她想把假币打发出去所以就倒霉上我们了。”

“原来这样,真是天意弄人啊!”他摇摇头叹了。“唉,后来半道不是见到你了吗?我还叫你看电影,你不是说没空?然后扭头就走。”她一下明白了他之前的刨根问底。呵呵,一段没来得及表白的爱恋。

许多年前的影像再次重放。

开学的行李把她沉得啊,不管了,先扔在地上再说,反正都到校门了。

她甩甩手放松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需要帮忙吗?”她抬起头,看见两男孩来献殷勤。管它呢,先成全他们,然后放松自己。她暗自笑。

“你们是哪个系的,专门迎接新生吗?她笑了,就是掩饰不了疲倦。”

“公路建设,我们是专门在校门口做新生入校指导的。还有一队到火车站接去了。你呢?”两人的热情得使人受不了。

“我叫陆瑶,美术系。很高兴认识你们。”她礼貌地自我介绍。

“搞艺术的,怪不得气质与众不同。我叫华立,很高兴为你效劳。”

“我叫林宏,宏大的宏。美女好!”

这两人的嘴巴很甜,管他呢,反正她是下了TAXT,就对面前的行李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是郊县的,周末可以回去,按理说不用这样大包小包的。可她觉得上大学了就是成人的标志,独立,从生活上到思想上都要独立。她一定像外地的同学那样,直到假期再回去。

“谢谢,谢谢,”她鞠个半躬,真诚的道谢。

华立,没想到N年后的今天,还能碰见,并且在这样的夜晚,她不知道老天是怎样的用意。

“你说,我要是在学校里就追你,你会给我机会吗?还是你会义无反顾选择机电系那个?”他问得很认真,显然是他一个藏得很深的心结。

“也许会是你吧,因为我们早认识,并且是同乡,近水楼台嘛!”她也说得很平实。

他听了这话,脸立马红了,估计心正在跳绳。

“你知道吗?天气晴好的黄昏你和他都会在足球上散步,而我靠窗的座位正对着足球场,你和他的嬉戏打闹我都看在眼里,你和他的每一次小吵闹我几乎都听得见。”他盯着她的眼,眼里突然蓄满了泪光,她的心颤了下,也许她真的错过了一颗她更应珍惜的心。

多少年没有在老家过中秋了,她没有细算。老家的月饼她是走在哪里也忘不了,又大又圆,馅料恐怕走遍全中国也吃不到,花生仁,冬瓜粒,肥肉粒几种馅料混在一起,表面一层沓上白芝麻,别提有多香脆酥。据说这家的月饼是全城一绝,大家都排长队等,她想多少年才吃上一次,等就等吧!

“陆瑶,陆瑶。”她寻声找去,人群里有一个圆嘟嘟的中年男人望着她。

他,搜寻记忆的网络,终于想起来。原来是他。

她没有走向他,静静地回应说:“我在买月饼呢!”然后依然排自己的队。

买好月饼,她想伸手拦计程车。“陆瑶,我在这边。”他依然在那儿。

两人在江边的茶馆闲聊。

“你变化挺大,我差点认不出你了。”她笑着寒喧。

“你是说我变胖了,哈哈,岁月不绕人啦,四十几岁的人了。”他很高兴,兴许是过节的缘故。

“过节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晃?”她有点不解,拖家带口的人有这么清闲吗?

“我离了,又回到单身生活了。”他自嘲。

“我也单身,不过我觉得单身也很好啦,也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她宽慰他,同时也宽慰自己。

“真的?”他的眼里光芒闪烁,“兜兜转转我们真的缘分未尽,真好,这回我一定先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这样你就跑不了了。先说你的手机号。”

“这是我美国的手机号,回来几天我还没来得及买号码。”她拿起包里的便条写到。

“美国,这些年你跑美国去了?”他的脸一下白了,“上次我们分别后,我才知道我们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忘了互留电话号码了,你说多可惜。聊天聊地聊了一宿,就是没有聊到我们的联系方式,你说多可笑!你会回国发展吗?”

“应该不会吧,因为我女儿在外面上学,我要是回来了,我就失去了女儿的监护权。”

他的沮丧一览无余地在脸上呈现,定定地看着江面。

“秋水无痕清见底。蓼花汀上西风起,一叶小舟烟雾里。”

秋水无痕,是啊,眼前的这个人,对她而言仅仅是列车上疾驰而过的风景,了无痕。她笑着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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