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楓橋夜泊》談一談場景構建

《楓橋夜泊》唐·張繼——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楓橋夜泊》是一首在唐詩中具有一定地位的絕句,古今有很多文學大家將其列為唐宋第一絕句,甚至有文人稱作者張繼的失眠為不朽的失眠。

那麼我們如何來感受和欣賞這首詩呢?要知道在中國,能夠傳世的詩詞均是經過千淘萬漉,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張繼的《楓橋夜泊》能夠在諸多傳世詩詞裡得到如此高的評價確實有他出色的地方。

首先《楓橋夜泊》一詩在場景構建上很生動,烏啼、漁火、夜半鐘聲等詞語的運用,能夠讓人看到詩句直接在腦中刻畫出場景。場景構建對於言簡意賅的絕句來說是有一定難度的,在四句話裡要能刻畫出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場景。有時候在文學創作中我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引起讀者的共鳴”,所謂“讀者的共鳴”我們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感同身受。好的作品能構建出讓人身臨其境的場景,當你看到烏啼、漁火、夜半鐘聲並在腦中構建這一系列映像時,你彷彿就坐在那個搖晃的小江船裡,那一刻你就是那個落榜的書生。可以說優秀的絕句差不多都有著同樣優秀的場景構建,像杜牧的《清明》,就構建了一個清明時節在細雨中趕路的行人問路的場景。像賈島的《尋隱者不遇》構建的是“林中松下,詩人問小孩子:你屋裡師傅呢?”的場景。通常情況下場景中有互動的不同主體時,場景構建要簡單,也較為常見。像《楓橋夜泊》這樣的場景構建,詩中主體在行為上一沒有與其他人互動,二不與周圍物什環境互動,卻刻畫出了一個讓人身臨其境的場景,實在是較為出眾。

《楓橋夜泊》一詩的場景描寫細緻而又色彩鮮明,詩中並沒有使用描述色彩的詞,但是我們作為讀者明明是知道的,白色的是“霜”,紅色的是“楓”。通過“霜”、“楓”這種有著顯著色彩特徵的詞又使人感受到了鮮明的色彩衝擊。

《楓橋夜泊》一詩的場景中動靜對比也是非常明顯,動的是什麼,是月、是烏鴉、是漁火、是船、是浪、是鐘聲,看起來場景裡所有東西都在動。不動的是什麼?是船艙裡愁眠的作者。在中國古詩中,動靜結合的手法是較為常見的,像李白的《獨坐敬亭山》中“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明明是“獨坐”卻坐出了“兩不厭”,像王之渙的《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一個“怨”字盤活全場。而在《楓橋夜泊》一詩中,作者並沒有靠某一個詩眼來帶動全場情緒,而是用作者愁眠的狀態使作者看起來與動態環境格格不入的靜默具有了合理性,最終寒山寺那夜半鐘聲的錘擊,將原本靜默著的作者情感宣洩得淋漓盡致。

《楓橋夜泊》一詩中這種匪夷所思的動靜結合術,帶來了非常充沛的情感衝擊力,這種手法,我後來在魯迅先生的《而已集·小雜感》裡也曾見過一次——“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場景躍然紙上,情感撲面而來。

在我們的生活和工作中,尤其是從事文宣信息類工作的同志,有時候會因為自己寫出來的材料或者報道中描述的人物形象不夠豐滿生動而苦惱,在這時就可以運用到類似的場景構建的技巧。比方說我們通過文字描述一個工人熱愛勞動,我們有時候會說他因為常年勞作,手上皮膚皴裂,但是這種形容就不如描述一隻握著工具的手,因浸染著汗漬與機油而黝黑的工具與像老樹皮一樣手,且遠比反覆強調搬了多少磚、修了多少機器有畫面感。同樣當我們描述一個人物伏案工作較多時,一般會寫人物從事工作後寫了大量的文字,而這種描述就不如凌晨的燈光、撞著窗紗的飛蟲、磨壞的袖口、房間角落裡放著的“筆冢”,當這樣的幾個映像組合起來,讀者更容易產生現場感。

構建合理的場景使讀者身臨其境,從而引起共鳴,是通過文字觸摸人心的一個最為常見也非常有效的手段,《楓橋夜泊》作為箇中翹楚,不僅在文學創作中,包括平時工作中都值得我們學習與借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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