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族旧事

公元1861年,大清国咸丰辛酉年的农历二月二十三日上午,天上飘着小雨。在安丘城西南有个叫十里河的村子,由于雨天,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大人小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突然,街道上响起了庄长哐哐的敲锣声,一个声音转了嗓子的喊:"老少爷们,不好了,快跑啊,反毛子了!

刹那间,只听得;锣声,呐喊声,雨点声,风声,哭声,狗咬声响成了一片。不一会,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先是相互打听怎么回事。紧接就看到一些打了大包小包的陌生人,淋着小雨,趟着泥水,顺路向西逃奔。有的人还牵着骡马,牛驴,到处都是哭声喊声一片。

十里河村里有家住户,姓闫,叫严守义,他跟家里的人一出门,就被四处逃难的人冲散了,只有七岁的儿子毛毛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只好回家略微收拾了一下,本想随着人流走,但一想到儿子,就又回到家来,躲在屋里。

不多时,一队毛子的马队追杀过来,见人就砍,见人就杀。后面跟着一些随从,拿着刀枪,打扫战场,夺取的马匹、骡子,车辆,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要是遇到路边哭闹不止的娃娃,就看他的手脚上是否有金银首饰,要有的话,直接把手脚剁掉,把手镯、脚锁当做战利品捡拾起来。一时之间,大道之上,血流成河。

再说闫守义的儿子毛毛,被逃难的人群冲散后,不敢回家。见到毛子的马队已经来了,见人就砍。他吓坏了,一弯腰,就躲进了村里的大碾盘底下。那大碾盘,是用几块大石头垫起来的,只有里面有个小空间,对他来讲,足够了-----平时,跟小伙伴捉迷藏,没少在这里面呆过。为了舒适,他早些时候放在里面的一些干草,这时竟派上了用场,压在身下,比被子都暖和。尽管外面下着雨,但碾盘下丝毫不湿,不一会,竟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雨停了,各种声音都没有了。毛毛睡了一觉,从石头空里钻出来,就见到一个满脸是的血人,背着一个木箱,陂着一条腿,来到碾盘,喝那碾盘上存的雨水。那雨水喝到嘴里,就从他的喉咙处往外淌。吓得毛毛大叫一声,就往家里跑去。

等到了家,就见屋门敞开着,老爹闫守义正在在屋里闷坐着。儿子毛毛是彦友德的独子,三代单传。听得动静,见是毛毛,立刻搂在怀里,添犊之情,油然而生。毛毛只是说;"吓死了、吓死了,可吓死了,嘴里喝水,脖子底下漏血。"又一指门口说道;"来了。

闫守义一看,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背个木头箱子,走进门来。再仔细一看,原来认识,这是西山里的一个木匠,姓许,人们都叫他许木匠,曾经给他家干过木匠活,这屋门就是他做的。许木匠的年龄跟闫守义差不多,干得一手好木匠活,这次到城里给曹姓老财主打制家具,没想到遇到了反毛子这当事。据说毛子没有把潍县城打下来,就转过头来,一路南下,来打安丘。城里有钱的人都跑了。曹老爷家大业大,消息灵通,把值钱的东西装了好几车,提前一天就向西南山跑,投奔亲戚去了。等到许木匠得到消息,背着木匠箱子出了城,要回家躲避,没成想,才走到十里河村东,就被毛子一枪扎在下巴底下,伤到了食道。

闫守义是个兽医,农忙时种田,空闲时给人谯猪。他看了看许木匠的伤势,连说命大,要是再偏上那么一点,命就没有了。当下就拿来一把筷子,包上毛巾,让许木匠咬了,拿出针线,用烧酒消了毒,先是把许木匠的伤口里外缝了。整个过程,许木匠一声不吭,只是浑身哆嗦,汗水湿透了衣服。

手术后的许木匠,进食不得,但为了吸取营养,维持生命,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生吞一条从河里捉来的小泥鳅,那泥鳅,必须是活的、小的,一放进嘴里,头一扬,那泥鳅就开始顺着食道往里钻,一直到胃里,还是活的。到了第三天,许木匠试着喝鸡蛋清,到五天以后,就能喝小米粥。过了半月,虽然有点吞咽障碍,但已是能喝稀饭了,他身体也就慢慢的恢复过来。

这次反毛子,也叫过毛子,前前后后大概五天时间。在这五天里,不但平民伤亡严重,全县人口伤亡十之二三,就连安丘的县令、把总、县丞也被毛子的马队杀死。

许木匠在回家的路上,只见到处都有新坟。牟山,传说那是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修炼的道场,山高坡陡,地势险要,逃到山上的人们,被长毛围困,打了三天,300多人最后全部被杀。红沙沟,原先不叫红沙沟,是躲藏在这的2000多人,被长毛的马队杀的鲜血都把运河的水染红了,把沙滩都让红了,这才叫红纱沟的。只有躲在留山上的人们,幸免于难-----长毛管留山叫做;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实,留山属沂蒙山脉,地势险要,沟壑纵横,不利于马队作战,这才是主要原因。在大王庄,村里年过六旬的修织郎王仲,老泪纵横,在这次动荡中,全村有三十多人遇难,其中有他的儿子,和两个远房孙子。

长毛对于七八岁到十几岁的男孩,特别上心,凡是看上眼的,或收为马童,或收为义子。教他们杀人放火,骑马射箭。几年后,这些被收养的孩童,就被训练成了标准的长毛,成了攻城夺寨的主力。有些村里的穷汉,二流子,也加入到长毛的队伍,跟着长毛的马队,到处打家劫舍,去过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

长毛过后,当地人纷纷组织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打围墙,建山寨,以防长毛。

2;十几年过去了,长毛被朝廷剿灭了,老百姓又开始过上了平淡日子。当年躲在碾盘底下的毛毛,也长成了小伙子,到了成家的年龄了。跟他订婚不是别人,正是西山里许木匠的女儿。

这许木匠,先娶了李氏为妻,没过几年,就生病死了,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孩。在别人的劝说下,又娶了刘氏为妻,先后又生育了两男两女。跟毛毛成婚的这个女孩,就是前妻所生,叫红红。

红红跟她的继母,很不对脾气。她对继母有意见,继母对她看法,在红红出嫁的这件事上,表现的相当突出。要按许木匠的意思,怎么的也要多一点嫁妆,可刘氏却说;"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来的,那是别人家的人。再说家里的还有一大家子要活命,单凭做木匠活挣的那俩钱,吃盐都不够,哪有钱做陪嫁。"许木匠听了,默不作声,当下就把家里的一颗楸树据倒,解成板子,用火烤了,做成一个大木箱,刷上桐油,当做女儿的嫁妆。

在出嫁的那天,天气晴朗,正是霜降时节。许木匠找来两个下嫁装的小伙子,抬着那个楸木大箱。原以为很轻的东西,两人却吃了一惊,那大箱太有分量了,至少一百多斤。就连刘氏也觉得不对,但当着许多人的面,也不好叫女儿打开已经上了锁,贴了红纸封条的箱子。下嫁妆的路,有近六十里路路程,把那两个下嫁的小伙装累的几乎散了架。在新郎家吃了饭,喝了酒,就该回去了。两个小伙到了庄头,打开一个红包,里面只有恨少的赏钱。两人一商议,就在村口歇息起来,不走了。这也是当地的规矩,要是下嫁装的人,觉得赏钱跟自己的付出不成比例,就在村口歇息,等喜主再来打赏。果不其然,当闫守义得知情况,就派人来说;"刚才走的忙,红包少给了一个,‘’两人又得了一个红包,这才回去了。

却说红红结婚后,两人非常恩爱,红红陪嫁的大箱子为什么那么重的谜底也揭晓了。原来,红红得知不会有很多的陪嫁后,心里很坦然,要是有陪嫁才是怪事。在知道陪嫁一个大木箱后,红红就把家里快熟的柿子,偷偷的摘下来,放到箱子里,一连放了好几天。整个事情,不但后娘刘氏不知道,就是许木匠也不知实情。

见到有这么多的柿子,闫守义就把柿子懒了【把柿子的涩味去掉】,让小两口到城里去卖,讲好卖柿子的钱,归红红小两口当私房钱。由于柿子上市早,城里人图吃个新鲜,纷纷购买。等柿子卖完了,在红红的主导下,把钱全部给了公公闫守义,补贴家用。把个闫守义感动的连北都找不到了。仗着自己给别人谯猪的便利,就用这笔钱买了两个小猪仔,放到圈里养着。

在全家人的精心喂养下,来年的八月十五,猪仔长成肥猪,卖掉了,得了一笔钱。喂猪攒的土肥,足有好几十车,秋天,种麦子的时候,全部当做了种粪下到了田里。等过了年,雨水又好,麦子苗长得十分喜人,连村上的老人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麦子。当麦子抽穗时时,那麦子的一个麦秆上,竟长出了两个麦穗头来,轰动了左近方圆,连县长都来观看,赞叹不止,连连称奇。

到了收获的季节,这块麦田比别人的收获晚了好几天,有很多的乡亲说要淘换麦种。闫守义怕麦田有失,就在麦田边,打了个地铺,晚上就睡在麦田边。

等麦子上了场,打了下来,很快就被当做种子换掉了,利润惊人。

有了这些麦子打底,闫守义就买田放粮。几十年间,竟成为左近方圆数得上财主,过上了富***子。

转眼间,又是好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红红,已经当上了婆婆,不但是当上了婆婆,而且是有孙子、孙女的的人了。

这天,红红老太太大发雷霆,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对着两个丫鬟大声训斥;"说,是谁把鸡蛋吃了?‘’

两个小丫鬟年龄相仿,只有十二三岁。厨房照例每天早上煮一个鸡蛋,那是给她的小孙女吃的,今天,孙女还没吃饭,鸡蛋就不见了,不是这两个丫鬟吃了,还能有那个?

正在训斥间,只有七岁多的孙女走了过来,说道:''奶奶,别生气了,不就是一个鸡蛋吗?又不是什么值钱大物。吃了就吃了,权当我吃了。‘’

红红老太太就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吃了就吃了事小,还不承认,传出去让人耻笑,坏了规矩

说着们就在两个丫鬟的屁股上各打了一下,问道;‘’说,是谁把鸡蛋吃了?"两个小丫鬟还是低着头,不吱声。

小孙女就说:"奶奶,我有办法,知道是谁吃了鸡蛋。"说着,拿了一个白碗,盛了半碗水,分别让两个丫鬟漱口,再把漱口水吐到碗里。有一个丫鬟漱口后,碗水里有鸡蛋黄的残留物,另一个没有。是谁吃的鸡蛋,一目了然。

吃了鸡蛋的丫鬟,低着头,当下跪在地上。

红红老太见了,连声说道;‘’我的孙女真聪明,说吧,让奶奶怎么奖赏你?‘’

小孙女说道;"奖赏吗-----吃鸡蛋的事就不追究了,再有就是奶奶得痛娇娇,别让娇娇裹脚了,娇娇的脚好痛。

红红老太说道:‘’鸡蛋的事可以不追究,裹脚的事可不敢答应。女孩不裹脚,长大后找不到婆家。没人要。这样吧,奶奶给你讲故事。今天就讲个皮虎子精的故事----‘’

小女孩说;"听过了。‘’

‘’那就讲个九头老妖精的故事?‘’

"听过了。

‘’要不然就讲个小铜罗的故事?‘’

小女孩大声的说;‘’听过了、听过了。‘’

红红老太说道;"既然听过了,那就裹了脚,练走路去吧。’‘有连连叹息道;’‘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一定是个顶门立户的好男人。不知道谁家有福气,将来能娶我家的娇娇做媳妇!’‘

这个生于1899年秋天,叫娇娇的小女孩,家庭条件不错,算是财主之家,但在奶奶调教下,要求下,学会了很多针线活,各种单、棉衣服,鞋脚袜子做得很好。也学会了各种饭食的做法----馒头、煎饼、窝头,各种蒸菜,同时也学会了很多民间故事。在她20岁的时候,嫁到了大王村一户姓王的财主家。说到这里,该喊娇娇为奶奶了-------原因很简单,她嫁的对象,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爷爷。

第二章;王氏家族的败落;

据安丘县志记载;公元1861年【清咸丰十一年】的阴历二月二十三,农民起义军---捻军的一支从潍坊进入安丘,攻克县城和景致,在雷家沟杀死知县陈用衡,在三山击毙把总石万魁,吓死卸任未走的县丞李辉,足迹遍全境。各地豪绅因率队抵抗,被杀者甚众。捻军来安丘遇雨,五天后转移出境。是年农历八月,复经安丘北去潍县一带。

1867年【同治七年】农历七月,捻军首领赖文光与任柱合股,经平度来安丘,在县境北乡一带遭遇清军劫杀。捻军击退清军,西渡黄河时,因河水猛涨又返回。十二月捻军又来安丘。清军追至,捻军在杞城一带战败,由高密向南转移而去。

在这里;各地豪绅因率队抵抗,被杀者众----五天后转移出境。这寥寥几句,把当时的战场惨烈程度,说明了个大概,好像县内的豪绅不率队抵抗,就不会遭到捻军的屠杀。

在这些被杀者众的人里,就有大王庄多人,这里面既有修织郎王仲的儿子、侄子,也有武庠生王翔和他的兄弟。这些死去的乡亲,被朝廷恩赐嘉奖,设忠义祠祭祀。

县志上说,捻军来安丘遇雨。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天气情况县志没有记载,那就是大雾。也就是大雾,才是当地豪绅带队抵抗和被杀的主要原因。捻军,当地人称作长毛,毛子,到处流窜抢劫。马队在前攻打州县,步军和马队的家属紧随其后,抢劫了无数的县乡,财主富户,搜刮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捻军晚上又不安营扎寨,只是在大路两边点上篝火,围火而坐,多者十几人,少者七八人。一有事情,立刻吹号集结,或打或杀,或转移。当遇到大雾天气,捻军的马队失去了机动、灵活、快速的优势。而当地豪绅却利用地利优势,带着乡勇,在大雾的掩护下,组织人马袭击捻军,夺取捻军搜刮来的财物。得手后立刻把财物分掉,掩埋起来,他们没想到的是,捻军太多了,多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据记载;在山上,晚上看捻军点的篝火,一眼望不到边,方圆足有六十里---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了。等大雾散去,当地豪绅队伍,根本不是长毛的敌手,被斩杀者不计其数。

虽然乡民损失惨重,但长毛过后,有很多得到长毛财宝的乡民发了家,置了地,建造了好的房子。同时,有钱了,就舍得大吃大喝,以致当地有;吃饭住店,诸【诸城】、安【安丘】二县之称。这两个相邻的地方,发了毛子财的人最多,被毛子斩杀的乡民也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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