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
Richard Hambleton, Standing Man
Photo: Hank O’Neal. Courtesy of Film Movement, Storyville Films and Motto Pictures
“至少巴斯奎特死了。而我，卻在死亡後存活——這就是問題所在。” 理查德·漢伯頓（Richard Hambleton）在有關他的傳記電影《影人》（Shadowman）中如是說道。
理查德·漢伯頓
Photo: Ben Buchanan, courtesy of Storyville Films and Motto Pictures
為什麼與巴斯奎特相比？因為二者是朋友，並且有太多共性了。漢伯頓年長巴斯奎特8歲，和後者一樣，都在1980年代的紐約贏得巨大的名聲。二人同為叛逆的紐約街頭藝術家，都因街頭藝術的成功得到了藝術市場的青睞，從而開始了架上繪畫的創作。二人的人生軌跡皆因沾染毒品而改變——不同的是，相較於巴斯奎特在27歲時因毒品攝入過量的英年早逝，漢伯頓的命可算是相當硬了：在毒癮和皮膚癌的雙重夾擊下，他又多活了三十多年。從其事業如日中天的1980年代後，每當人們談到漢伯頓，總是會提起一句：“他還活著嗎？”是的，他一直活著，直到去年。2017年，漢伯頓在紐約曼哈頓市中心的某公寓內去世，享年65歲。
巴斯奎特在漢伯頓的“影人”上畫了一個骷髏頭
Photo: Hank O’Neal. Courtesy of Woodbury House
實際上，漢伯頓比巴斯奎特成名更早（巴斯奎特在世時，漢伯頓作品的價格一直在巴斯奎特的之上）。1976-1978年，他開始創作“大謀殺圖像”（Image Mass Murder）系列。在漢伯頓的家鄉——加拿大溫哥華——以及紐約等一些主要城市的街頭，他用粉筆畫下人物的輪廓（通常以其好友為模特），並在現場灑下紅色顏料，製造出一出出“犯罪場景”。他想要人們以為，這是一個連續作案卻又逍遙法外的罪犯留下的痕跡。他甚至還貼出了4000張偽造的通緝令海報，來捉拿莫須有的罪犯。不過，這一系列作品的有名程度，遠遠超過隱藏在背後的藝術家本人。
1977年，漢伯頓在紐約街頭畫下的作品
Photo：網絡
緊隨其後的，是名為《我只盯著你》（I Only Have Eyes for You）的系列作品。藝術家在13個城市的街頭，印了800張自己的個人肖像。在這些真人等大的肖像中，藝術家睜大了雙眼，看上去有點神經質，好像隨時會做出一些人們意想不到的舉動。
Richard Hambleton, I Only Have Eyes for You
Photo：網絡
真正讓漢伯頓名聲在外的，是他在1980年代初開始創作的“影人”系列作品。“影人”甚至成了他的代名詞。這些影人是用油漆繪就的真人大小的黑色輪廓，符合人們對黑衣人和夜間殺手形象的認知，通常被畫在偏僻幽暗的巷子或者街道拐角處。這些作品總是以極快的速度畫成——畢竟要提防著警察的追捕。於是，人們看到的往往是筆觸飛濺、朋克感十足的黑衣人（漢伯頓的“影人”甚至是朋克樂隊雷蒙斯第一張專輯封面的靈感來源）。漢伯頓期望人們在與這些影人不期而遇時，能夠被嚇得魂飛魄散。最初，這些影人只在紐約街頭“徘徊”，後來，他們的身影又出現在歐洲的巴黎、倫敦、羅馬。1984年，柏林牆的西面出現了17個影人；來年，更多的影人出現在柏林牆的東面。
Richard Hambleton,Bucking Horse and Rider.
© AVA Holdings Limited.
嗅覺敏銳的藝術品交易商們很快發現了“影人”的價值。漢伯頓開始在紙張和畫布上創作“影人”作品——他是第一個受到紐約知名畫廊歡迎的街頭藝術家（基思·哈林和巴斯奎特緊隨其後）。這些作品的價格和銷量都非常可觀，並且為漢伯頓贏得了國際聲譽：1984年和1985年，他的作品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出；他以代表藝術家的身份參加了1984年和1988年兩屆威尼斯雙年展；他兩次登上《生活》（Life）雜誌封面。如日中天時，當安迪·沃霍爾再三請求他為自己畫肖像時，漢伯頓理都不理。
Richard Hambleton, Shadow Walker,1982
Richard Hambleton
然而“幸福”來得突然，去的也匆忙。漢伯頓的事業因染上毒品而急轉直下。不久後，他又被診斷出患有皮膚癌——但他拒絕治療。與此同時，他也開始自覺地抵抗藝術市場對他個性的侵蝕。他不再主動畫“影人”（儘管後來因窮困潦倒繼續創作過，因為他知道“影人”可以賣錢），而是開始創作特納式的陸地景色和海洋景色。儘管作品非常出色，但並不符合市場的需求。漢伯頓的朋友，藝術商人裡克·利布里齊（Rick Librizzi）對此評價道：“人們想要你的商標——典型的美式思維。這也是藝術當前面臨的問題。當畢加索從其藍色時期向立體主義時期變化時，他的代理商離開了他。……但是偉大的藝術家絕不會囹圄於此。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思維，並將自我從自身的創傷中釋放。”
Richard Hambleton, Landscape,1988
RoGallery
對毒品的強烈需求使得他變得入不敷出，甚至無家可歸。他會用一幅畫來換取一頓飯；他會打劫自己的朋友們；買不起顏料時，他甚至用自己的血作畫。儘管在1980年代後，很多畫廊老闆仍舊與漢伯頓保持著鬆散的聯繫，但藝術界早已是新流派和新藝術家的天下。不像巴斯奎特的早逝為人們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間，這個過氣的吸毒者逐漸被遺忘，過著自生自滅的生活。
直到2009年，漢伯頓才在藝術品商人安迪·萬爾莫比達（Andy Valmorbida）的幫助下重返藝術界。萬爾莫比達曾在華爾街工作，深知資本運作規律的他認為彼時是漢伯頓迴歸藝術界的最佳時機。在萬爾莫比達的資助下，漢伯頓創作了一系列新作品，並在之後於紐約舉辦的大型回顧展與公眾見面。回顧展隨後在全世界進行了巡展，漢伯頓的作品到達了米蘭和莫斯科，甚至出現在由蘇富比贊助的戛納電影節上。展覽引起了一大波關注，作品也賣出去不少。但是，即便如此，漢伯頓很快就將所得揮霍一空，重新睡到了大街上。直到去世，他再也沒有擺脫過潦倒的生活。
攝影師Curt Hoppe在2014年為漢伯頓拍攝的肖像。漢伯頓的鼻子因皮膚癌而不得不切去一塊。
Photo: Curt Hoppe
2017年4月，關於漢伯頓的紀錄片《影人》在紐約翠貝卡電影節（Tribeca film festival）上映，人們得以更加系統地瞭解漢伯頓顛沛流離的傳奇人生。今年九月，漢伯頓去世後的第一個大型展覽將在英國的Leake Street Arches舉辦，隨後到Maddox畫廊進行巡展。這個當今著名街頭藝術家班克斯和JR的先驅，在百年之後，終於要回歸大眾的視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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