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那位穿白衣的相公可是你的夫君

小娘子,那位穿白衣的相公可是你的夫君

擠在長街上的人潮中,華天香以衣袖拭去額上汗珠。

元宵夜街比她所想的更加難過。人潮洶湧,摩肩擦腿,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周圍人群散發出的體溫和呼出的熱氣,蒸得她不停地滲出汗水。

一刻鐘前,她和沐聖陽被人潮衝散了,只得獨個地順著人群緩慢地移動,偶爾抬頭欣賞元宵綵樓上巧奪天工的紙紮宮燈。

“華姑娘…”在喧鬧的鑼鼓聲,似乎有溫和的男聲在喚著她的名字。

華天香掂起腳來,舉頭張望,終於在大潮中,發現沐聖陽白色的身影,就只十步之遙的距離,於是華天香努力地在人群中找空隙欲開出一條路過去。

在這麼擠的狀況下,毫無立足之地,她那絕世輕功絲毫派不上用場。

無奈,人頭堆堆疊疊,更是絲毫不得動彈,十步此刻竟似十里之遙,華天香和沐聖陽只得隔著人群相望,束手無策。

“小娘子,那位穿白衣的相公是你的夫君嗎?”

華天香身旁一個抬著扁擔的莊稼漢子問道。

華天香隨意嗯了一聲,鳳眼左探右望,想找個空位擠過去。

“他叫什麼名字呢?我叫他過來接你過去。”莊稼漢子見華天香貌美,沐聖陽俊雅,心中對這對壁人產生好感,看他們如牛郎織女般遙遙相望,忍不住想幫一把。

“沐……沐子煦。”

沐聖陽三字聲名人過響亮,天下皆知,故華天香如此說。

那莊稼漢子扯開喉嚨大叫“喂,沐子煦相公,你家小娘子在這裡,我幫你送過去。”

叫完便向華天香說“小娘子,麻煩你坐到我的扁擔上頭,我送你過去。”

華天香懶得辯解,也不容套,輕身一縱,便穩穩地坐上了莊稼漢肩頭的扁擔上。莊稼漢見狀讚道“好俊的身法。”接著大聲叫道“請讓讓路!”

便大刺刺地抬著華天香從人群中擠到沐聖陽身邊。

“喏!小娘子給你送到了,可莫要再走丟了。”

沐聖陽微笑稱謝,伸臂欲將華天香從扁擔上抱下來,華天香手一擋,說“不用。”

還當她是重傷內力盡失的人嗎?

她輕輕巧巧的落地,左手卻讓沐聖陽的右手握住,顯然他深怕她一不小心又被大潮給衝散了。華天香柳眉一挑,正要發作,但一想到這是她和沐聖陽相處的最後一夜,過了今夜,從此天南地北,不再相逢,不知為何,她的柔美就溫馴地停留在沐聖陽寬大的手掌中。

那莊稼漢看清楚沐聖陽的面容後,喃喃自語地走開

“怪了,怎麼跟咱家禪房那幅是陽掌教畫像這麼相像?”沐聖陽和華天香兩人牽著手在大潮中徐步賞燈。

華天香雙顆微微發熱,纖手讓沐聖陽溫熱的手掌握著,被溫柔保護的感覺今她不自然。反觀沐聖陽,神色如常坦然,渾不覺。身為昊陽觀掌教的他,握著水閣香座的的有何違禮之處。

他似乎還未察覺到,對有義妹之誼的紫煙,連近身也覺不妥;但對聲名不佳的水閣香座,卻是毫無保留的坦然相侍,就像對待肺兄們一般親近。

“這位公子生得好俊呢,來試試彩頭吧!”

當兩人經過高搭的採樓時,從上頭飄來熱絡的鶯聲燕語

沐聖陽仰首一瞧“萬芳樓”三字高掛,此樓裝飾得華麗繽紛,綵帶紛飛,樓上幾個美貌歌妓,正熱烈地對他揚著手,此地邊境,難得見到如此俊雅人品的公子爺。

萬芳樓小二捧著竹盤過來“這位相公,給小樓賞個臉兒吧,五兩銀子一支鏢,若射中了鳳點頭,您隨意點位姑娘。”

採樓第二層張著一大塊木板,上頭貼了各色紙條,想是寫著花紅內容,最上端是支雕飾精美的鳳釵,珠花在宮燈下閃著銀光。

華天香以為沐聖陽會拒絕,畢竟,道士和青樓,是絕對不會搭在一塊兒的,雖然她並無輕視青樓女子之心。未料,他從懷中掏出五兩銀子遞給小二,問道

“若真讓我射中首採,可否不點姑娘,換成別的獎品呢?”

“當然可以!”小二連忙點頭。看這位青年相公斯斯文文。恐怕力氣微弱,鏢兒射上去連木板都擦不到,木板離地有一丈多高,普通人就算能將鏢“丟”到板上,卻也沒後勁讓射入板,就連懂武的練家子,也只能射中下采,想射中首採,簡直是異想天開,這五兩銀子當然要賺進來。

華天香凝自望著那在燈火下的鳳點頭,心中估量,她的暗器準頭向來極佳,這木板若是在前方一丈遠處,絕對沒問題,但如此高懸,仰角過大,射箭是可以中的,但射支小鏢,無弓弦可藉力,何況那鳳釵又如此小巧,以她的動力,太過勉強,但是不沐聖陽。一力如何。如此想著,她望了沐聖陽一眼。

沐聖陽從竹盤中取出一隻小鏢,俊目凝望,瞧準了鳳欽的位置,手腕一揮。那鏢直飛而去,竟然不偏不倚射中高懸的鳳釵,鏢入木板,直沒至尾,鳳釵上的珠花受此勁力,兀自上下顫抖。

在場眾人目瞪口呆,隨即爆出熱烈的喝采,看不出這位模樣俊雅的公子,一副書生樣,卻有一手好俊的功夫。

採樓上的姑娘們則是興奮不已,忙著整雲鬢,理儀容,心兒怦怦跳,不知自己能否受老天謄顧,讓這位身懷絕技暗藏不露的俊雅公子看上。

“不知公子要點哪位姑娘?”小二早就驚訝地忘了先前聽到的話。

華天香對沐聖陽道“難道你要換成姑娘的繡花荷包嗎??”眼中是戲誇的神情。沐聖陽回首對她微微一笑,接著對店小二道“勞煩小哥,將那支鳳釵取下來。”

小二連忙登登登地跑上樓,從板上取下鳳釵,再登登登地跑下樓,將釵子遞到沐聖陽手上。採樓上的姑娘見狀,心中莫不大失所望,居然有人棄美人而取鳳釵,同時又感好奇,不知這美男子以絕技贏得了一支小釵要幹嘛?

沐聖陽修長的手指捏著釵尾,擲出,手勁不輕不重,鳳釵輕輕巧巧的落在華天香雲鬢上,釵上的珠花微微顫動。

燈火下,但見華天香雙頰紅暈,眼波流轉,盈盈一笑,更增麗色。

採樓上的姑娘們看見華天香容貌,心想世上竟有此絕色佳人,不禁自慚。

沐聖陽凝視著華天香,輕聲說道“終於展顏一笑了。”

華天香聽他如此說,心中怦然一動,僵硬地避開他溫柔清朗的目光。

這時一位走唱先生迎面而來,哈喝道

“這位相公和小娘子,要不要聽聽異邦的詩文?只要兩文錢。”

為了消除和沐聖陽間尷尬的氣氛,華天香從懷中掏出兩文錢,道

“唱兩首來聽聽吧!”她從未聽人唱過詩文,既然逛元宵,不妨聽聽。

“火樹銀花觸自紅,揭天鼓吹鬧春風……”元宵燈會將彩燈綴於樹上,故稱火樹;滿樹彩燈燦爛,恍若銀色花朵。

“賞燈哪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情人珍惜短暫相聚,哪裡有工夫賞好,因為不知明年是否能再見?

華天香聽完了,贊聲“好詩。不知作者是何人?”

走唱先生答道“此詩出自海外千里之遙的宋國,乃女詩人朱淑真之作。”

華天香心道“寫得這般好,未必明年此會同……”想至此句,不禁望向沐聖陽,見他亦凝視望著自己,兩人皆是一般心思明日一別,能否再見?

之後,兩人靜靜地逛街賞景,未再交談。因為沐聖陽和華天香心中都很明白,即使兩人默契十足、情愫暗生,明日一旦各歸職守,昊陽掌教和水閣香座,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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