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劍鳥纏鬥
蓋聶想不出還有其他辦法，能夠叫醒荊軻！
他也不願意見到獨孤馮對荊軻清理門戶。
烏鴉亭附近的林中，升起幾束鬼火，被月光照亮的夜空忽明忽暗。
蓋聶發現夜色明滅之間，有種奇異的節奏，忽明時很長，忽滅時更長。
剎那間，這點明暗好像一盞天燈，亮的出奇，又暗的神秘。
他從未見過月色裡會透出血光，就像荊軻的眼睛，今晚的一切都顯得極不尋常。
秦夫人顯然也發現了，因為就在這時，她嘴角邊的那抹隱笑已然不見。
而此刻，冷月突然隱沒在雲後。烏鴉亭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
血色的雲層、血色的龍祭、血色的眼睛，還有不斷盤旋的雕。
蓋聶的身形也逐漸被黑暗吞沒。
獨孤馮立在那裡，良久，才緩緩走近荊軻，平靜地注視著他，似乎在做什麼抉擇。
那隻雕，在獨孤馮走近荊軻的同時，突然停止了盤旋，竟向下俯衝。它知道獨孤馮有任務交給它。
離獨孤馮只有半丈時，它得到主人的手令，又開始在空中盤旋，接著叫了一聲，似乎得到了任務。然後向龍祭劍的方向衝去。
在蓋聶眼裡，這一衝，視死如歸。
一雕、一劍，就這樣，在空中纏鬥。
秦門的人將獨孤馮和荊軻圍了起來。
荊軻仍舊沒有說話，雙眼亮著血光，沒人看的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龍祭劍，觀察著它的舉動，而他的劍捏的越來越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站在荊軻身旁的獨孤馮，他的兩條白眉在風中靜止了。
叮！
空中火星四濺，發出了怪聲。
龍祭劍和那隻雕在空中纏鬥激烈，一時半刻難分勝負。
蓋聶認為，這是個危險的時刻，因為死在龍祭劍下的生物不計其數。
事態似乎沒有那麼嚴重，而獨孤馮的神態卻在慢慢發生變化。
蓋聶看到他的臉上，突然間有種悲涼，這種變化，隨著那隻雕的動作變的沉重，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果然，聽到三聲悲鳴之後，周圍的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那隻雕竟朝著崖壁轟然撞去，然後沿著崖壁滑落，直接摔在了蓋聶跟前的三丈之處。遠遠望去，它身上被龍祭劍開了上百道的劍口。翅膀抖了兩抖，最後直接不動了。
蓋聶一直在等機會，只要那隻雕和龍祭纏鬥的過程中稍落下風，他立刻便要出手幫忙。
但他始終找不到這種機會，因為那隻雕幾乎拼盡了餘力，想獨立完成獨孤馮交給它的任務。
它，在用生命完成主人下達的使命，雖然不曾制止住龍祭的妖性。
它的翅膀仍在風沙中微微動著，蓋聶看不下去了，最後還是忍不住了，彎長著的三根手指已躍躍欲試，他的每根手指，每一個動作，都暗藏著精微的變化。這其間的變化之精妙，也只有蓋聶自己能夠體會，因為那正是“廣陵散”總綱中最深奧的一部分。
他靜靜地看著那隻雕，怎奈出手晚了一步，它現在已沒有任何動靜。
蓋聶的心“咯噔”地疼了一下，腦袋隨之隱隱發疼，腦中閃過很多似曾相似的畫面，似乎和那隻雕有關，似乎又扯不上干係，這些雜亂的回憶讓他喘不過氣來。
最終，他放棄了，那些久遠的事，發生在很多年前，那時，他還不過是個孩子。
這一刻，蓋聶覺得獨孤馮是個冷血的人，他不該漠視任何生命。
第14章 靈鳥之血
黑夜，不像黑夜。
遠峰霧氣漸濃，什麼都看不見，卻又什麼都看的見。
蓋聶的心，如同處於生命未始，被一片虛無和混沌所罩，指尖有神秘的劍氣在流動。
在鬼谷的人看來，一片虛無就等於生命的本身。大概獨孤馮見到那隻雕死掉時，就是這種狀態吧！居然不為所動？
體內的力量越來越強烈，僅憑“廣陵散”劍譜總綱中的一句四字口訣，蓋聶似乎感覺自己可以看到很多在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也只有在此時，在此地，在此景之下，他才能感知到一個真實的自己。還有這些人的命運。
相反地，放在故友的身上，荊軻的心卻充滿著迷茫，他的眼已被一層血色所矇蔽，當然還有一股仇恨。
心比冰水冰，而眼比仇恨狠。
荊軻的師父獨孤馮又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前只是聽說過他的大名，鬼谷梅山一脈的傳人。
但，今夜這位獨孤前輩卻顯得十分冷漠。那隻雕的犧牲，讓蓋聶耿耿於懷。
秦夫人的龍祭劍有個特點，周身的血光象徵著它的妖性，血光越強，妖性便越大。
龍祭雖妖，靠的卻是不斷吸收人血中的精氣，才能保住威力。否則便與廢鐵無異。這個並不是秘密。
但它有個缺憾，卻成了少數人心中的秘密。
一旦沾上靈獸之血，便會威減勢弱，妖性得到剋制，也就不那麼可怕。
那隻雕，是梅山萬丈深谷處的千年靈鳥之後。每五百年才出一隻。
這種雕本無攻擊性，貴在它的骨血，深藏天地靈氣。取一滴於清水中，讓練劍者喝下，靈氣便會融於骨血，使其功力大增，還能治療各種疑難怪病。
這個秘密，蓋聶隱約中也是知道的。
人生中還有什麼事比“忘記”更困難？
他極力往前回想，似乎在很多年前，有人告訴過他這個秘密，那個聲音好像在說：“是它的血救了你的命。”
那個夜晚，一個鐵面老人，冷清的石床，一個重傷的男孩。那年，他才十二歲。
他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將這些碎片記憶忘光或者記起？
蓋聶忽然想起了萬葉山莊，此刻，他本來不該再想起那些事。
不幸的是，人類最大的悲哀，就是常常會想一些自己不該想起的人和不該想起的事。
那些痛苦的記憶，十年之久，仍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十年了，那場滅門大案，義父、義母、還有那個學醫的可愛女孩，離他的記憶已經十分久遠。
在蓋聶的心中，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他最重要的一段時光。而這十年來的每一天，都可能會發生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事。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最後卻被一碗血給救活了。什麼人所救，看到那隻雕時，他心中已經找到了答案。
所以，蓋聶看到獨孤馮決定犧牲那隻雕，讓它和龍祭相拼，用靈血剋制對方的妖性，才顯得那麼動容。
這個世界上，稀有的是無私的真情。不分等級，更不分物種。
蓋聶看得見的，只是靈鳥的忠貞。
風沙變的怪異，“嘭”的一聲，狼吼之後，伴隨著一聲爆炸，蓋聶看到有條身影，從秦門的人牆包圍中破陣而出，由一團霧後竄入高空的人，正是沉寂許久的荊軻。
荊軻的劍，殺氣騰騰，兩顆獠牙在黑夜中透著寒氣，雙眼佈滿血色，以獸人之態，出現在了龍祭劍的對面。
一劍，一人，離地面有三丈之高。
接著，崖上石土紛飛，雲層後的那輪血月又出現了，天光照入，劍人激鬥起來。
“這是什麼怪物！”秦門的人紛紛退後，仰望上空。
夷眾護著秦夫人往後退。
第15章 蓋聶的心
天色更暗了，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這場劍人激鬥中。
荊軻的血眼更紅了，煞氣也更重了。
蓋聶發現，秦夫人那種標誌性的隱笑，又在她的嘴角浮現。
這個秦夫人！
蓋聶實在想不出她又在打著什麼主意。
這個女人，只要她的嘴角出現隱笑，便意味著即將有新的陰謀要誕生。
她是妖劍的主人，只有她清楚如何控制龍祭。
自從龍祭劍出現在江湖，多年以來，能從它劍口逃脫的人至今還沒有一個。
蓋聶並無十足的把握，肯定自己是否能和這妖物相抗衡。哪怕，有“廣陵散”劍譜總綱中的奧妙之學相助。
秦夫人感知到他的目光，向他望來了，她笑了，笑容裡藏著刀，而且是一把不帶血的刀。
蓋聶避開她的眼神，並不想讓她誤會。
怕誤會什麼？蓋聶也說不出來。
這個年輕的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惡毒、要可怕，因為她只有一半是人。
她的另外一半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而是“魔”。
她這個人彷彿已被一種魔道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玉女，一半是天魔。
“女魔頭”秦真真，誰也不清楚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沒人試過。因為她一直有龍祭。
可是，在秦國、在劍術界、在江湖，人人都知道，她的龍祭可以隨時將敵人分成兩半，甚至化為灰燼。
蓋聶一向不願多看這個女人一眼，因為她的那雙眼充滿了讓人迷失的洞天。
“死”雖是一切的終結，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就像江湖上有很多人要殺她，因為她掌管的秦門揹負了很多血債。
人人都想殺她，卻又殺不了她。
在蓋聶看來，儘管這個女人有那麼的不可原諒，但現在已不是單純殺死她，就能解決一切那麼簡單。
因為，她的武力可以掌握生殺大權。哪怕是秦王麾下的“十三劍客”一起聯手，也奈何不住她。要不，這麼多年來，殺人如麻的秦門怎麼還能在秦國得以生存？
秦王嬴政不是沒有試過除掉秦門，但是失敗了很多次。
荊軻和龍祭激鬥過程中，蓋聶想了很多。
他不是開小差，而是重新作權衡。那個女人，曾經拉攏過他，她要他和她聯手，但都被他拒絕了。
在蓋聶看來，原因很簡單，他和秦門道不同，不為謀。
蓋聶想的很多，只有一件事沒有想。
——荊軻不是原來的荊軻，難免會和自己為敵。
血眼、獠牙、殺氣，都不是當年的他。
這副樣子，比起秦夫人心魔的可怕，又有何兩樣？
蓋聶無法肯定，荊軻會不會和自己為敵？
抵死牽絆的故友，忽然變成正邪不兩立的仇敵，他將如何自處？
這種情況有誰能應付？這種痛苦有誰能瞭解？
秦夫人一直在看著他，彷彿看出了他心裡的苦，笑道：“看著自己的故友變成這個樣子，換作誰心裡都不會好受吧！龍祭劍，連我都沒有把握能完全控制住它，再怕不留神，沒把握好度......這荊軻可就......”
蓋聶知道她要說什麼，卻不以為然，回應了一句：“龍祭再強，總有它的弱點。”
蓋聶的話，讓夫人頓時變了臉色。她蹙著眉，看著蓋聶，想要看進這個男人的心，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她看了一會，忽然冷笑：“你有情，可人家未必有義。”
就在這時，遠處忽有馬蹄之聲響起。
三十匹快馬飛馳奔騰，蹄聲如戰鼓雷鳴，將一片殺氣卷近。
閱讀更多 晚睡學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