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南洋大臣兼两江总督端方，自德国购回的部分动物及全国各地抚督送献清朝政府的动物送往北京万牲园，自此建立京师第一动物园，开放以供观光。
万牲园建立伊始，清廷招人负责园中工作，这里招的工人，总共分为两类。
游人入场由东门进，分男左女右。进门的时候，需要八个铜板售票，这其中一部分人负责着验票、剪票。
而这万牲园中飞禽走兽的喂养以及粪便清理的工作则是另外一批人所负责。
北京万牲园
万牲园笼统了全国各地的珍禽异兽，包括甘肃解运丝猿、吐绶鸟；新疆解送灵鹊、窝雕等珍稀动物。所豢养的动物计有百种。又加上当时慈禧老太后往颐和园过夏消暑时，必前往“万牲园”围行一周，令彼蹶竭跟随。这就导致万牲园的饲养工作危险难做，来这里打工的多是一些穷苦人。这徐志义就是其中一位。
徐志义是一位读书人，出身书香门第，父母从小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来日能中个状元，混个一官半职，但求光宗耀祖。徐志义也很争气，乡试的时候中了举人。下榜那天全家宴请乡亲，并让徐志义带着钱财去京师赶考。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徐志义来是来到了北京城，可正赶上袁世凯张之洞上书奏请立停科举，于是清廷诏准自1906年开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这徐志义也算是白跑一趟。
想是旧时八股思想害人，徐志义觉得回乡脸上无光，更没脸见自己的老父老母，于是下定决心留在北京城，平常日靠着为人写联为生。
头一年靠着爹娘的盘缠，徐志义是活了下来，可写联子赚不了几个铜板，第二年就坚持不住了。得亏京师万牲园建了起来，清廷广招人手，就跟着进去干了饲养的活。
万牲园当时的门票
俗语说得好，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徐志义干了饲养工，也不得消停。怎么说呢？原来开园早些时候，有一位姓赵的饲工，给老虎投食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这老虎闻到血腥之气，不免兽性大发，仅片刻就把这饲工撕扒的一干二净。园子也因为这档子事，停园一周。这人死了，空缺得有人填上，好巧不巧，正是这徐志义。
徐志义也听过有人议论过这档子事，可无奈身上确实已无分文，除了读书写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想了想只能应了下来。
当时清廷治安不比早期，革命党与保皇派剑拔弩张，有那些个趁着动荡喜欢捞点战争财的人比比皆是。于是晚上园子就多了几个守夜的。这天夜里徐志义当值夜班，从东部乐善园往西部可园巡值。这条东西部的小路种了不少植被，早上看是树木林立风景尤佳。可夜晚不比早上，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海底，一丝月光也透射不进来。徐志义再怎么说也是个文弱书生，深信鬼神蛇说，只觉得心中犹如鼓点在敲，不免加快了脚步。可这条道路是连接东西园的必经之路，整个万牲园占地800亩官地，这一时半会儿，只感觉是深不见头.
徐志义几日未进粮食，加上身子板也弱，急走了一会儿便吃不消了，找了一棵树扶着顺气。正当他休息的时候，道路不远处一束光亮由远及近，朝他走来。徐志义一喜，认出这是夜里巡视提着的灯笼，想着等他过来，邀请这人结伴而行，待出了这条东西路也就安心了。
晚晴时期的灯笼
待灯笼走到近前，徐志义看了过去，来得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工，左手用一根木质的灯笼挑挑着一盏灯笼，左手小指缺了一节，所以只用四指握着挑子。穿着也是自己身上的这身工服。
老工说自己姓赵，从园子建成的时候就来工作了，家住在西直门某某街某某胡同，只因为一家需要养活，才来到这里当了饲工。这边徐志义也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同为穷苦之人，对老工也多了几分好感，于是两人同伴而行。
说话间，两人七绕八绕的就来到了虎园。虎园中的老虎，是从印度解送来的印度虎，皮毛棕色为底，体型硕大，此刻正盯着同行的两人。徐志义被盯着发毛，虽离虎笼有两米之隔，仍觉得后背发凉，觉得老虎片刻之间就会从笼中一跃而出。他拉着身旁的老工，就欲再朝外挪上几步。
老赵看着徐志义不免发笑：一笼中之虎，便吓成这样，枉你满腹经纶熟读孔孟之道，实则胆小如鼠。可知子路杀虎？（孔子曾经在山中旅行，派子路去取水，子路在水源处遇到了一只老虎，于是和老虎搏斗起来，杀死老虎的故事）
区区畜生，有甚可惧。耳听自己被人嘲笑，徐志义脸上过不去，于是挺直腰板，故作镇定。
既然不怕，你可敢上前一步？老工道。
徐志义先前夸下海口，这时迫不得已，虽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迈开腿去。这一步还没迈出，忽然感觉背后被人一推，前脚失去了重力，直愣愣的撞上了笼子。徐志义再抬眼一看，笼子对面，一张血盆虎口正对自己，登时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连忙推开虎头，坐在了地上。心想，若不是这铁笼，今日怕不就见了阎王了。徐志义再想起身责问身后的老工，可身后并无一人。料想是见害人不成，逃跑了。
次日清晨，徐志义得知昨晚有一名义工被老虎拖入笼中，命丧虎园。心中料定是赵姓老工所为，于是循着昨晚老工的住址来到了西直门。这一查不要紧，这名老工正是前几日命丧虎口的饲工。向家人讨要老工画片，也是与自己所见一般无二。徐志义饱读诗书知是伥鬼所为，于是上报清廷。
清廷起先并不为意，随后几天夜里又多次发生猛虎伤人命案，慈禧太后怪将下来，这才想起徐志义所说。命令兵丁，去园中杀了这头猛虎，在死虎头部下，深掘约一尺多深，得石子数枚，
（虎死则精魄入地化为石，此物状似之，故谓之虎魄。）并将其赏给了徐志义，至此徐志义辞去园中工作，靠着琥珀卖的钱，做了点小生意，往后日子可谓衣食无忧。
晚晴琥珀鼻烟壶
中国百鬼——伥鬼
伥鬼见于《正字通 · 子部中》。被老虎吃掉的人，他的灵魂会依附在老虎身上，并会死心塌地地为老虎奔走效劳，变成老虎吃人的帮凶，或是帮助老虎吃人的向导，所谓的“为虎作伥”便是这么回事。伥鬼的样子与人无异，要想分辨他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们一般出没在深山老林中，眼睛在夜里会发光。男子左手无小指，而女子右手无小指，他们会让人去帮他们寻找，或是告诉人什么地方埋有宝物叫你去取，以此将人引导老虎出没的地方。但他们本身没有害人的能力，并不能伤人。
百鬼：伥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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