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兒時記憶——殺年豬

我的老家住在一個村溝裡,一到冬天,家家戶戶殺年豬。殺豬是件大事,一般主家都會邀請專業殺豬人來家裡。說是專業殺豬的,也都是鄰里鄉親,不用付工錢。中午晚上管飯,走時拿些下水。殺豬都是在臘月,過了這個時節就沒有人了,大家開始各忙各的了。與我家隔兩個衚衕,有家張老漢,每次殺豬都是他主刀。別的工具沒有,家裡面有一把殺豬刀,這到和普通家裡用的菜刀不同,又長又薄。一般殺豬會有幾個幫忙的,都是主家相熟的朋友。

一般聽說誰家殺豬,我們一大幫孩子都會去看。那時家家戶戶都有豬圈,正月抓的豬仔,到臘月殺,平時把些剩飯剩菜餵豬。如果誰家沒有養豬,這家主婦是會被人議論的,認為不會持家。抓豬是件快樂的事情,看著大人們在豬圈裡追著肥豬亂跑,我們孩子就在旁邊起鬨,還沒吃到美食,快樂已經提前來到了。說是肥豬,也就100多斤,和現在豬場裡的豬是不一樣的。肥豬摁倒在地上,主刀人過來把四個蹄子綁起來,大家搭把手把豬放到矮桌上,肥豬可能也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開始亂叫。這是不能放鬆,小心它跑了。這是旁邊有人拿把鎬過來,照著豬頭來一下,豬就暈了,主刀人拿著殺豬刀照著脖子位置來一刀,這一刀最能考驗殺豬人的功底,要做到一刀致命。下面會放個盆子,接豬血。看著有些殘忍,若果是現在我肯定不讓我兒子女兒看,那時還沒那麼多講究。

村東頭有家人,老呂頭,他是個讀書人,是個老學究,平時不事勞動。但兒子比較有出息,在鎮上當幹部,所以在村裡有些威望。一年村裡人殺豬,豬沒綁好跑了,全村人都去追豬,最後追到蘋果園才被抓住,這時候已經過了殺豬的時候,天都黑了。老呂頭告訴主家這豬別殺了,它是有靈性的,殺之不祥。最後讓它多活了一年,第二年才殺。我一直沒弄明白,為啥殺之不詳。但那時農村都信這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我少吃了一頓豬肉,對他自此就沒有好印象。

殺豬,燙豬毛,剁豬肉,這是男人乾的活,下面都是女人的事情了,開始煮肉,切肉,灌血腸。男人們開始坐在桌上推杯換盞。每做好一件吃食就端上來。殺豬請客得來半村的人,那時都講究熱鬧。來的人越多越有面子,證明主家有人緣。老爸那時在縣裡建築公司上班,在村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每家殺豬基本都會請他。我嗯很多時候也能打打牙祭。主家來請客,說是一家都去,但老媽很少參加。除了關係很好的,老媽回去幫忙。但老爸每次去基本不會空手回來,每次都拿些做好的豬肉,下水之類的。

人緣好也有壞處,那就是自家殺豬的時候,剩不了多少。每次輪到我家殺豬,我是很興奮。我也會邀請好朋友一起來家看殺豬,吃肉,感覺自己成了大人,很有面子。每到殺豬老媽是最辛苦的,前前後後忙乎好幾天。但也是最充實的。晚上累的直不起腰來,可笑容一直掛臉上。老爸是最清閒的,邀請左鄰右舍的鄰居們來吃豬肉,殺豬他是很少動手的,陪好客人喝酒是他的主要工作。老媽也從來不會埋怨。這就證明中國傳統女性的賢惠。哪像現在,我要在家裡不幹活,老婆肯定發飆,哈哈。

那時候家裡的條件都不好,平時也吃不上好吃的,油水比較少。所以家裡殺豬是我最高興的時候,又可以打牙祭了。我和姐姐也會幫忙。其中有道菜--豬蹄蘸蒜泥是我最喜歡吃的,把豬蹄煮好,用手掰開,不能用刀,那樣味道不香。這時候我的工作來了,剝蒜搗蒜泥。我搗的蒜泥是獨樹一幟的,和別人家不同。我去過隔壁家,他家的蒜泥要放醋,醬油,香油。我認為這是暴食天物。好的蒜泥,倒水攪拌,滴幾滴香油即可。這樣才不破壞蒜的辛辣味,蘸豬蹄是絕配。

有個和老爸相熟的朋友,我叫他張叔,他是在礦裡上班,家裡有個拖拉機,平時誰家打糧食的時候都會請他幫忙。他有個毛病,愛喝酒,開拖拉機也喝。平時張嬸管得嚴,家裡不讓喝。可殺豬的時候老婆沒在,沒人看著。那年在我家喝得酩酊大醉,老爸知道他這毛病,可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哪有客人來不讓喝酒的,再說這大臘月的也沒什麼事。他喝醉以後,老爸還專門安排人給送到家裡。就這樣還出事了,村裡有孩子病了,要去醫院。他酒沒醒就開車送人。沒想到扎溝裡了,弄得滿臉是血。自此臉上留了一道疤,每次喝醉酒的時候疤痕通紅,可也沒阻止他喝酒。他的說法,人各有命。有一年礦裡塌方,死在礦井裡了,據說是喝多了酒沒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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