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車禍，兩個老賴，三人末日。
這是我24年來，見過最悽慘、最悲憤的悲劇，沒有之一。
2015年10月6日，趙勇父親騎車過馬路時，被逆行的黃淑芬撞成重傷。
那時的黃淑芬，還沒成為日後臭名昭著的老賴。她剛拿到駕照兩個月，看到趙父後一頓操作，跨過雙實線，把趙父撞飛25米。
趙勇得知消息後，心急如焚，撒丫子就往醫院跑。
“我在醫院門口等了一會，救護車就到了，父親躺在擔架上，鼻子耳朵都在流血，神志不清地說著胡話，很快就昏死了過去……”
醫生CT檢查後診斷：特重型顱腦損傷。
當時誰也沒想到，這僅僅是一場曠日持久悲劇的開始。
事發當天，黃淑芬跟著來了醫院。從那時起，她就向趙勇展現了，何為不要臉的巔峰。
到了醫院，她一不道歉，二不看望，就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若無其事地玩手機。
待了一會，可能是手機玩膩了，她掉頭就走，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趙父被撞得非常嚴重，連日做了兩次開顱手術。
氣管被切開，雙側頭骨被摘除80%，最後雖然勉強保住了性命，但已經變成了植物人。
手術之後，噩夢才剛剛開始。一天一萬的鉅額醫藥費，很快把他們家底掏空。
趙勇厚著臉皮去找親戚借，直到親戚們也見了底。
實在沒轍，他就去辦信用卡。好幾張信用卡，全被刷爆。
過馬路時，眼淚像水龍頭一樣止不住，鏡片被臉上的熱氣模糊了。銀行裡一堆人盯著我，看一個大男人坐在前臺，哭得像傻逼一樣，邊抹眼淚邊填表，還要小心將淚水滴到了紙上……
要知道，還不上信用卡，個人徵信機會留下汙點。在未來的信用社會，可能寸步難行。
但趙勇為了救父親，早就賭上了自己的未來。“這不算什麼。如果爸爸能再站起來，我願付出餘生。”
2016年6月，父親不見好轉。走投無路的趙勇用31萬元的價格，將房子賤賣。
隨後，又痛下狠心，和相愛多年的女友分手。
我不想讓她陪我承擔苦難，她該有更好的選擇，愛情不該是個火坑，和平分手是我們最親密的關係。我祝福她能得到我這裡不能給的幸福，曾經的海誓山盟都過去了……
為了照顧父親，他也不能去上班了。單位領導惜才，對趙勇說：“工作先給你留著，等你回來。”
趙勇打電話給領導：“不用再給我留著了……”
因為這次車禍，趙勇本來光明燦爛的未來，頃刻間來到了世界末日。
看到這裡，你們可能還不明白。
既然是黃淑芬撞了人，為什麼去砸鍋賣鐵籌錢的人是趙勇，而不是黃淑芬？
那是因為，我們都是善良的人，理解不了老賴們的嘴臉。
有其母，必有其女。
事發當天，黃淑芬從醫院走後，女兒劉明月偷偷來醫院打探消息。剛好被趙勇的親戚在電梯遇到。
劉明月笑嘻嘻地給黃淑芬打電話：媽你放心，我剛打聽好了，老頭就算死了也別賠錢。聽我的，咱一分錢都別掏，你就說咱們得借錢去，耗死他！
趙勇親戚聽到後氣炸了，一出電梯，就和劉明月扭打起來。
“你們太他媽沒人性了！”
也許從那時開始，這起事件就註定以悲劇收尾。
事發以後，趙勇和黃淑芬，一共只見了三次面。
一次比一次讓人咋舌。
第一次，黃淑芬從醫院溜走，一去不回。
第二次，趙勇在交警隊巧遇黃淑芬。
趙勇問：“大姐，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黃淑芬一句話氣得趙勇火冒三丈。
“說啥？誰讓你爸趕上了，認倒黴吧！”
第三次，距離趙父被撞已過去一年。
法院判處黃淑芬賠償859935.37元，十日內給付。
但4個月過去了，黃淑芬就像從世界消失了一樣。
趙勇只好上門索賠。
見面後，黃淑芬對趙勇找上門來的行為非常生氣。
幾句話劈頭蓋臉：
“我沒錢，我咋給你呢！”
“我就是人品有問題，你在這說有啥用？”
“我就是判也中，最多判幾年，最起碼這點錢，我也不用還了。”
“我不出國，也不坐飛機，也不高消費，我就是老賴。我不給你，你不也得受著嗎？”
看到視頻裡黃淑芬的油膩富態，又想起了趙勇父親的皮包骨。
我第一次覺得，胖是這麼值得羨慕的一件事。
那麼，黃淑芬拒不賠償，是因為家裡很窮嗎？
也不是。
我們千萬不能嘗試用我們的正常思維，去理解老賴。
黃淑芬很有錢。她在某保險公司任課長。屬於中層領導，手下二三十人，每月收入達兩萬。
她的女兒也很有錢。 雖然沒參加過高考，中專畢業，但跟著她媽賣保險，兼職教一下瑜伽，不僅能還每個月7000的房貸，還有非常可觀的剩餘。
但不可思議的是，在趙父每天在醫院掙扎著受罪時，黃淑芬不僅一毛不拔，還給女兒買了一套新房，一輛新車。
趙勇徹底氣瘋了。
“這不是漠視別人的生命嗎，為了救我爸，我把房子都賣了。作為肇事司機，你卻買房買車？！”
後來，有媒體去採訪劉明月。
“為什麼被你們撞成植物人的人，躺在醫院裡艱難維生，你們卻毫無負擔，在外面買房買車？”
劉明月祭出了驚天回答：
“車子車禍被扣後，因為我在做一個兼職，每天都要跑各種地方去上課，只好重新買一輛車。”
這徹底擊穿了網友們的三觀底線，引起了如潮般的憤怒：
“她的邏輯就是，雖然你爸爸變成植物人了，但我上下班不能沒車啊！”
事情還沒完。
2016年2月，這對一分錢拿不出來的老賴母女，去了泰國旅遊，歡度新年。
趙勇氣得百爪撓心。
“老說自己沒錢，那你家為什麼買了新房新車，還出國去旅遊？！”
相比她們的幸福，趙勇一家就像生活在地獄。就在幾天前，趙父經歷了一次顱壓過低，差點丟命，急需搶救。
趙勇已經家徒四壁，實在沒辦法，只好給黃淑芬打電話，沒想到，自己的號碼已經被拉黑。
他又給黃淑芬的同居男友打電話。對方不但不給錢，還嬉皮笑臉地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趙勇氣得直落淚。我的父親都快沒了，你挖苦我新年快樂，是不是太惡毒了點？
對比自己破碎不堪的家，趙勇覺得這世道，正在把自己逼上絕路。
“她們這兩年，過得太舒服了。”
好人的日子是黑白的，壞人的生活是彩色的
在這場車禍前，趙勇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被上天眷顧的孩子。
他相信只要前半生努力，後半生就會順利。
命運確實沒有辜負他。2015年6月底，學建築的趙勇，順利拿到了河北大學碩士學位，然後簽了天津一家大型設計院。
趙勇的習作，望京SOHO
他還有一個彼此深愛的女朋友。兩人約會時，他深情地和女朋友描摹未來：
明年我安頓下來，咱們買個小戶型，結婚，生子，男孩女孩都好。我會努力考下注冊建築師，賺錢養你們。孩兒放假了送爺爺家，咱倆趁還年輕，每年挑個城市揹包遊，曼谷、東京、倫敦、羅馬，想去哪，就在地圖上畫個圈，我都帶你去……
多麼簡單樸素的願望，多麼溫暖善良的男生。
他的父母也很恩愛。相伴一生，老來扶持。過著幸福平淡的日子。
在得知老伴被車撞後，趙勇母親精神遭受劇烈打擊，一夜白頭。整天以淚洗面，很快就得了抑鬱症，臥病在床，以藥為飯。
一場車禍，徹底改變了他們一家的命運。
老爸的身體越來越衰弱，只能靠各種管子維持生命，他的大腿瘦得比我手臂還小。 老媽得了抑鬱症，懶得刷牙，牙齒都爛了。也懶得洗臉洗澡，癱在床上起不來，生活已經無法自理。
曾經作為建築師的趙勇，徹底把建築師從自己的人生裡劃了出去。為父救命的那兩年，他為了省錢，睡過大馬路、肯德基、地下室。
不停往返唐山和北京，他把鞋都跑斷了。直到腳底進水他才發現。
那一個多月，愛乾淨的他沒時間洗澡。身上發臭，襪子脫下來硬邦邦，像個流浪漢一樣，過了這輩子都沒法忘記的新年。
曾經的天之驕子、追風少年，瞬間老了20歲。
曾經每個生日都會給他過的爸爸，也永遠地離他而去了。
本以為含辛茹苦把孩子養大，可以安享晚年了。
那時候慈祥可親的趙父，還準備騎行去西藏
這場車禍，已經遠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我曾想過，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會怎麼辦？
你們也可以想想，如果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能怎麼辦？
面對這種老賴，答案是無解。實話實說，我只有親手撕了對方，才夠解恨。
但老賴畢竟不是人，總是能突破我們正常人的認知底線，一次又一次。
老賴毫髮無損地住在裝修豪華的房子裡，而趙勇已經家破人亡
她賊喊捉賊，一紙訴狀把趙勇告上法庭。
“他把我整得身敗名裂了，還怎麼和解？”
看到這句話時，我腦海裡就浮現了那句：你只是失去了一條腿，但紫菱失去的是愛情啊。
你只是死了個爸爸，我可是身敗名裂了啊！
這個句式，熟悉嗎？因為黃淑芬的女兒劉明月也曾說過：
你只是死了個爸爸，我上下班可不能沒車啊！
好一個一以貫之的價值觀，好一對人間極品不要臉母女。
4天前，趙勇又有了新發現。這3年來，拒絕和解、拒不賠償的黃淑芬，至今還在轉移資產。
2017年，她給女兒買了一份理財險，每年高達10萬，為期三年，完成30萬連本帶利的財產轉移。
把所有錢都轉移給女兒，法院就無法強制執行賠償了，厲害！
同時，趙勇還發現另一個讓他震驚的事實。
當年，不要臉的劉明月前腳流著淚向他道歉，後腳就把他和他母親告上了法庭。
這讓他對人性，徹底感到絕望。
好在，那時劉明月拒絕交訴訟費，法院不予立案，宣佈撤訴。
劉明月馬上又狀告趙勇誹謗罪，法院再次不予立案。
黃淑芬刑滿釋放後第6天，這對母女再次起訴趙勇侵犯其人身權利……
這麼不遺餘力，這麼馬不停蹄，這麼快速高效，為什麼當時撞人後，就恨不得撇得乾乾淨淨，當做根本沒發生過呢？
也是，老賴的邏輯是受了一點點苦，就開始擊鼓鳴冤。別人一條命沒了就沒了，哪管他洪水滔天。關我屁事！
壞人永遠不會認識到錯誤。甚至為此付出代價時，他們也絕不會真的反省。他們表面的道歉，只是害怕更大代價的到來。
正如劉明月，正如黃淑芬。
從那起悲劇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3年。
事件發生後，我在思考：一場悲劇後的次生傷害，是如何形成的？他們兩家人，何以發展至此？
我試圖追問，當傷害已經發生，我們應該選擇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
人和人之間的道義和體恤，承擔和寬容，界線在哪？
後來我明白了，在真正的老賴面前，你做再多的思考和覆盤，都是徒勞的。她們對你如冰雪般冷漠，如寒風般刻薄。哪怕你再呼天搶地，她們自巋然不動。死豬，怎麼會怕開水燙。
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人的一生了。其中就包括趙勇。
三年，人們來來往往，網絡熱熱鬧鬧，生活多姿多彩。
趙勇再也沒人記起。
從當時千萬人悲鳴，到現在的寥寥百人關注，再也沒了一點熱度。
明明是在說“笑”，看的人卻想哭
多麼可悲的好人。
三年了，他再也沒笑過。
三年了，他去過的地方，只有醫院和法院。
三年了，他已經不知道如何面對此後餘生。
趙勇感到絕望。在整理父親遺物時，他發現父親筆記本里，夾著自己一張照片。
今時往日，物是人非，唏噓不已。
他滿含熱淚，寫下一首《去尼瑪時光荏苒，去尼瑪歲月如梭》。
其中有幾句是這樣的：
有人跟我說“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真的是美好的句子可我的熱血已成黑色岩漿粘稠灼熱內心的猛獸被無邊煎熬代替皮厚了，也糙了咬碎牙，嚥到肚子裡每日最美好的時光，就是睡著的那幾個小時
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趙勇的人生，已經徹底被摧毀。但令人心寒的是，他至今仍然沒得來自己想要的公義。
法庭上，黃淑芬偷換概念，顛倒是非，信口雌黃。對趙勇極盡侮辱。連法官也看不下去，當庭指出措詞不當，要求其修改後再遞交。
法庭下，黃淑芬親屬對趙勇破口大罵。在趙父臥床期間，甚至有兩名中年男子偷偷潛入病房。幸虧親戚回來早，才阻止一場悲劇。
“他們可能是想對我爸下手，而我自然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至於惡行累累的黃淑芬，不過入獄八個月，就被放出。
法院要求賠償的85萬元，黃淑芬至今未履行判決。
趙勇說，不能怪執行部門不努力。不能怪維權者不積極。只怪老賴太狡猾，多年來一直無解。
不僅賠償款沒兌現，還一而再、再而三地起訴受害人。
她控訴趙勇：“他在網上誹謗我們，就要走法律程序。我本身不是愛較真的一個人，既然到這份上了我不得不較真！殺人不過頭點地，有這麼逼人的嗎？”
不愧是教科書式的老賴啊！在她心裡，她殺了人，對方父親不過是頭點地；但趙勇讓她還錢，可是在逼她啊！真是無恥之尤！
讓我再把時間拉回到今年1月。22號那天，趙勇充滿信心地發了一條微博。
焚燒爐冷卻後，進去取骨灰，看到老爸的最終，不過是一鐵簸萁的灰白炭塊。捧著骨灰盒，分量並沒增加多少 ，原來一個人的最後重量，這麼輕，唉！老爸，休息吧，後面的事交給兒。爭取公道，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趙勇這個“不孝子”，讓父親的在天之靈失望了。他既沒有爭取來公道，反而成了法庭上的被告。
可是，這能怪他嗎？父親是最無辜的死者，他何嘗不是最可憐的生者！
這件事，早已沒了熱度。可是我希望通過這篇文章，把我們的網絡記憶再找回來。
幫一把趙勇，也是在維護這個社會的底線。
讓他不再坐上被告席。
讓他拿回屬於自己的損失。
讓他有精力照顧剩下的母親。
讓他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讓好人，再也不被逼上絕路。
（本文轉自“今夜九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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