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一起去看電影《一齣好戲》

和父親一起去看電影《一出好戲》

梁東方

如果不是贈票,如果不是贈的票到了最後日期,如果不是父親正好在這兒住著,估計是很難下決心去電影院看電影的。我和父親都已經多年沒有進過電影院了,這算是生活中一次小小的改變,最不濟就當一次散步,散得時間稍微長點而已,又或許會還真有一點不一樣的欣喜呢。等出發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上次和父親一起到電影院看電影到底是什麼時候,無論如何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長期不來電影院看電影,不是因為電影院的寬銀幕視覺效果不好,不是小劇場的硬件裝備不高級,實在是沒有值得一看的片子。電影的票房據說連年都在創新高,演員的片酬都是天文數字,但是真正去電影院看電影的似乎遠沒有宣傳得那麼多。

今天這一場也幾乎沒有人,包括我和父親在內一共是四五個人。大家鬆散地分佈在前前後幾排寬大的雙人少發上,互相最多隻能望見一個頭頂。後來在電影已經開演半個多小時以後又來了一男一女,卻一直在聊天,好像完全志不在此,是專門到小劇場來聊天來的。

電影的名字叫做《一出好戲》,是那種純粹靠著編劇編出來的商業電影。正片開始之前雖然沒有什麼加片,但是廣告還是有的。都是關於電影的廣告,奇特的是,不是關於以後要上演的電影的廣告,而是這個月上旬已經上演過的電影的廣告。對於這些過期的廣告,要麼是懶得撤下來,要麼是沒有新廣告替代,或者是已經與正片鑲嵌在了一起,這部片子放多久都會出現這些廣告。

和父親一起去看電影《一出好戲》

電影的開頭幾分鐘還是蠻花裡胡哨的,場面也挺大,事件也很新奇——宇宙中的一顆星撞擊地球,形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海嘯讓天翻地覆。但是等一夥人被甩到了荒島上,開始演繹編劇對所謂人性惡的闡釋了,卻突然鬆了勁兒:不論是畫面衝擊力還是所謂思想都不再有什麼火花,而成了拖沓冗長所有人都一直在大聲嚷嚷的鬧劇。

電影編劇雖然參考了類似的孤島生存類電影的劇情,但是商業電影的不二法門情色和暴力的施展顯然都無聲無色,而所謂思辨的興致又是外借而來的,不是發自內心的,遑論什麼深度和新穎度了。

編劇六神無主東挪西湊,也就難怪演員安靜不下來,黃渤和王寶強始終像是半瘋一樣,在以非常誇張的高聲和肢體動作做動畫片一樣的演出。不能安靜下來,不能觸及心靈,也沒有多少美感,沒有多少聲色享受,這樣的片子也被說成是口碑不錯;我面對好幾部片子,之所以選擇它,就是因為受了這種大謬不然的所謂口碑的影響。

其實,整個電影市場對於這種電影普遍水準的真相應該是有自知之明的。據說,真正以電影本身為目的的看電影,已經越來越少。只將電影作為一個由頭來約會聚會的比列,已經相當客觀。電影和報紙雜誌圖書一樣,在網絡和手機的衝擊下,早已經是江河日下之勢了。某種程度上說,看電影只剩下了看電影的形式本身,其內容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人們自已看電影為名義的文化消費裡消費,消費本身成了內容的主體。

和父親一起去看電影《一出好戲》

父親因為中間出去解手,乾脆就不回來了,坐在大廳裡看起了手機。我堅持著又看了一會兒,想著要儘量要對得起那電影票;但是終究還是“忍無可忍”實在看不下去了,正如父親說的那樣,遠不如到外面去呼吸點新鮮空氣好。

陪著父親小心地從高高的臺階上走下來,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騎車帶著我四處去找露天電影看的場景來。那時候到各個單位大院裡轉,循聲而至,方圓幾公里之內,一個晚上總能發現一個放電影的地方。

所放的電影雖然無非是八個樣板戲,所有的唱腔和細節都耳熟能詳,了無新意,但是終究是那種到處找電影去看的氣氛,牢固地留在了記憶之中。也是這樣秋蟲在田野裡鳴唱的夜晚,隨著散電影的人流昏昏欲睡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頭腦裡閃現的都是刁德一的油腔滑調和柯湘怒斥溫其久的斷喝高聲;世界是八個樣板戲組成的世界,邊界清晰,單調乏味;但是電影本身依然透露出了某種屬於技術範疇的色彩絢爛的成分,它們隱隱約約的告訴了你關於人類精神與藝術的廣袤,至少是那種廣袤的某種邊緣……

如今從電影院裡走出來,就只有我們父子倆,再無其他人。父子倆位置顛倒,成了我領著父親來看電影,看完電影領著他回家了。

電影院門口被一間一間出租成了裝修華麗的餐廳髮廊和賓館的門店,也都門可羅雀。將電影院搬到二樓,而將賓館餐廳都設置在一樓,這樣的創意也終究沒有能吸引來多少觀影者。那被八個樣板戲所隱約透露出來的屬於精神與藝術的廣袤世界,終究還不是在電影裡,不在現在的電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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