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朝最僥倖的重臣,名垂青史,卻被一婦人拿出當教夫的反面典型

向敬之

1

《資治通鑑》名垂青史,就連主編司馬光砸缸的故事,也被賦予了少年英雄的傳奇。

後人歆慕資政鉅著,於是多有續寫。影響最大者,莫過於乾嘉重臣畢沅,邀請大學問家錢大昕、章學誠、邵晉涵、洪亮吉等參預其事,修成《續資治通鑑》。梁啟超說:“有畢《鑑》,則各家續《鑑》皆可廢也!”

修撰續《鑑》,畢沅總督湖廣,是乾隆看重的封疆大吏。雖然他治績不佳,屢遭彈劾,但他在乾隆最後十年,三任湖廣總督,加兵部尚書銜,還穿過御賜的黃馬褂。

其實,畢沅被乾隆發現,也是一個巧合。

他是乾隆文壇領袖沈德潛的弟子,於乾隆二十二年以舉人的身份,受任內閣中書,入值軍機處做章京,職事撰寫諭旨、記錄檔案和查核奏議等。

章京有小軍機之名,但要經常值晚班。軍機大臣回家了,由他們緊急應對皇上突然交辦的事情。

乾隆朝最僥倖的重臣,名垂青史,卻被一婦人拿出當教夫的反面典型

乾隆漢服圖

畢沅是漢人,雖為名士高徒,但要想在仕途混個好成就,就得獲取科場的高學歷。他和同事諸重光、童鳳山報考了乾隆二十五年的會試,都成功晉級,獲得了殿試資格。

殿試,那是皇帝主考的最高級別的考試,決定會試的最終名次。哪知,殿試的前一晚,其他晉級者在緊張的備考,畢沅和諸、童二人,卻被安排在軍機處值班。

諸、童揶揄道:老畢,我們三人,你的書法不好,明天殿試已是無望,而我們的字好,不如……

字是門面書是屋。畢沅明白他們的用意,爽快地滿足了他們的別有用心。

孰料,四天後,殿試結果出來,畢沅高中榜首,諸重光名列二,童鳳山二甲第六。

本來書法好的諸重光,被讀卷大臣擬定狀元。畢沅楷書不好,名列第四。但是,乾隆命大臣讀卷,當聽到畢沅試卷後,讚賞有加,立論高深,頗合聖意,欽定為新科狀元。

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諸重光、童鳳山耍心機回家備考的那一晚,畢沅值班,收到了乾隆下轉軍機處的陝甘總督黃廷桂關於新疆屯田事宜的奏摺。畢沅認真研讀了黃氏報告與乾隆硃批,不意第二天殿試的時務策,就是策問新疆屯田時務。

這不是舞弊,而是巧合。

巧合的還有,乾隆突然不看試卷,而聽讀卷。

一連串的巧合,改變了畢沅、諸重光與童鳳山三人的命運。

諸重光被授職翰林院編修,官至辰州知府。童鳳山改任翰林院庶吉士,多次出京主持地方鄉試,最高職務也就是吏部左侍郎。

而畢沅,按狀元慣例,被任命為翰林院修撰,但這次巧合,卻成為了他扶搖直上、深受皇恩的新起點。

2

乾隆三十一年,侍讀學士畢沅遷左庶子,外放甘肅實授道員,四年後升陝西按察使。

乾隆西巡,畢沅朝見。君臣再會,雖然談論的是甘肅旱情問題,但乾隆對畢沅更加關注了,擢升其為陝西布政使、巡撫。

畢沅募民墾荒有政績,還做了不少文化建設,深得乾隆的歡心,被作為勳臣賞戴花翎。

畢母去世,畢沅該辭官回籍守制三年。剛過一年,乾隆即以陝西巡撫缺員,命畢沅戴孝復出,名為署理,實則主事,不久以其協同西安將軍伍彌泰、陝西提督馬泰平叛有功,賞賜一品頂戴。

乾隆朝最僥倖的重臣,名垂青史,卻被一婦人拿出當教夫的反面典型

畢沅

畢沅成為了一品巡撫。

不料,他慵懶任事,翫忽職守,三番五次被皇上嚴旨斥責。剛擢升,又被降級,僅在湖廣總督任上就三起三落。乾隆一再對他從寬處理,貌似做斷崖式處理,但也只是由總督降為巡撫,又很快官復原職、再履舊任。

倘若他做官有其作文一般認真,也不會出現類似審訊走私案問不出蛛絲馬跡、放任官員冒領賑濟而自請罰銀五萬兩充軍費、緝捕殺官兇手遲遲不能歸案、治下不嚴導致異地傳謠轄區起叛亂的荒唐事。

他不是沒治理封疆的能力。湘西苗民石三保與石柳鄧、吳八月等,高舉苗王旗號反清,就是畢沅調度兵馬平定的。

他平叛湘西時,還出了一次巧合。本因轄區叛亂頻發,新君嘉慶下旨將他罷官,孰料命令未至,他平叛有功,嘉慶改詔嘉勉,還賞賜了他一個二等輕車都尉世職。

嘉慶元年七月,奉命前往湖南鎮撫的畢沅,病逝在辰州軍營。嘉慶帝贈太子太傅殊榮,但沒有給他諡號。

因為有人說,畢沅總督湖廣時,失察事件太多。

這還不打緊,三年後,乾隆去世,嘉慶帝清算權臣和珅。有人舉報,乾隆五十五年,和珅過四十歲生日,時任湖廣總督畢沅獻詩十首。

嘉慶大怒,迅速下旨:畢沅生前巴結和珅,著褫奪世職,抄沒家產。

身後懲罰,也是晚節未保。

3

關於查抄畢沅遺產一事,還為歷史留下了一個“嶽青天”和其“嚴正”夫人的佳話。

昭槤《嘯亭雜錄》卷四說:這位嶽青天,“嘗往畢弇山尚書產,歸已暮,面微醺,夫人正色告曰:‘弇山尚書即以耽於酒色故,至於家產蕩然。今相公觸目驚心,方畏戒之不暇,乃復效彼為耶?’”

江蘇巡撫嶽起,奉旨查抄畢沅遺產,回家較晚,在外喝了酒。嶽夫人不悅,即以畢沅耽於酒色,累及抄家,警示嶽起要時刻當做教訓。

《清史稿·畢沅傳》雲:“沅以文學起,愛才下士,職事修舉。然不長於治軍,又易為屬吏所蔽,功名遂不終。”

畢沅不是書生報國無才幹,然書生意氣太重,養了不少幕客,結果把酒言歡被利用,禍起蕭牆,幸有留下皇皇鉅著《續資治通鑑》,彌補了身敗名裂的劫難。

同樣是封疆大員,嶽起卻有自己的政治規矩:從嚴要求部下,決不許他們假以事權。

他說,侍從的職責是掃地跑腿、烹茶點菸而已;而衙署的政事,是天子交給他的工作,決不許侍從參與其中。

他對高官與侍從的關係,認識得很透徹:“從來大吏多不能令終者,皆倚任若輩為心腹故也。”(昭槤《嘯亭雜錄》卷四《嶽青天》)

此語,既是畢沅的宿命,也是嶽起的警醒,更該是後來人的殷鑑。

乾隆朝最僥倖的重臣,名垂青史,卻被一婦人拿出當教夫的反面典型

嘉慶道裝畫像

嶽巡撫為滿洲鑲白旗人,孝廉起家,清介自勵,而其夫人親掌簽押,有夫人干政之嫌,卻有夫人監督之功。二人住在富庶江蘇偌大的巡撫衙門,只有幾個服務員。

畢沅以歷史地理學之長,籠絡諸多史學名宿於幕中,編撰出頗具影響的《續資治通鑑》,然而治史不致用,一葉障目,弄得理政慵懶、仕途沉浮,諛揚權臣,導致身後哀榮鉅變,甚至成為了嶽起夫人敦勸男人清正為官的反面典型。

與畢沅相比較,嶽起只有一個舉人的學歷,不受乾隆待見,但入仕為官,甚為清廉,就連出任奉天府尹,因為耳聞前任貪黷,於是進入衙署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僕人將前任留下的房子器物都認真地清洗一遍。

這不是生理上的潔癖,而是品行上的潔身,不讓自己感染了貪官的汙跡。

嶽起為官清正,不為奉天將軍所容,遭到誣陷罷官。他沒有像畢沅一樣,去抱乾隆跟前第一紅人和珅的大腿。嘉慶親政後,迅速起用他為山東布政使,很快調任江蘇。

嶽起巡撫江蘇,出行簡便,不坐轎子,而乘瘦馬,著裝也很素樸,還明文禁止遊船妓館、過分娛樂。主官率先垂範,吳下奢侈庸俗之風氣,蔚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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