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人跳綁一輩子(真是故事改編)

我初中有位何老師,課下喜歡和我一起打籃球,混得熟了,總愛跟我講他父親年輕時的事。

何老師的父親也是教書出身,算是我的師公。師公有著高挺的鼻子,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口雪白的牙齒。據說做老師時,女學生都愛盯著他看,說師公長得像革命電影裡的英雄。

師公年方二十,吹拉彈唱樣樣在行。公社裡只要有樣板戲排練,他準能排男一號。他演《智取威虎山》裡的楊子榮,吸引臺下一大群女孩子的目光。用現在的話來說,他絕對是“男神”級別。

這些女孩子,有的給他做布鞋,偷偷扔到他宿舍。有的兄弟是他學生,隔三差五讓他來家裡輔導功課。

一天,一個姑娘前來造訪。姑娘明眸皓齒,發如烏雲,一來就給師公拆洗被褥床單。兩人有說有笑,一副恩愛的樣子。不少女孩看在眼裡,恨在心頭。

師公和姑娘的感情發展得很快,準備在當年秋天結婚。雙方家長都很滿意,做媒的村支書也非常得意,就等著辦喜事當證婚人。


被仙人跳綁一輩子(真是故事改編)


村裡有個寡婦,三年前死了男人。她從外鄉來,有說是投奔親戚,也有說是家裡人都死光了才嫁過來,孤苦伶仃。農村人迷信,說她先剋死了家人,又剋死了丈夫,不太願意跟她來往。念及她男人生前是鄉里的幹部,公社書記安排她給中學食堂做飯。

寡婦的生活平淡如水,除了幹活和看樣板戲,平日閉門不出。每次看戲時,她搬個板凳,遠遠地坐下,嗑著瓜子。等到師公的戲唱完了,她便把瓜子殼往地上一拋,拖著板凳回學校的宿舍。

有一回,寡婦趁大家休息,走到師公面前,撿起他包上的一本書翻了翻。扉頁上映出一行娟秀的字:送給何書俊。寡婦死活要借去看,師公不肯,寡婦就撒潑,往地上一坐說大家欺負她。不得已,師公只好答應借給她看兩天。

“ 借本書有什麼打緊?”我問何老師。

“你懂啥,那可是你師公和他未婚妻的定情信物,那年頭多貴重哩。”

不料,寡婦有借無還。師公不敢怠慢,跑到食堂後面去討。寡婦說,書放家裡了,讓師公等晚上來取。

師公答應了。

那是1970年的一個夏夜。我揣測師公在去寡婦家的路上,大概有點怒氣,也有點憐憫。何老師告訴我,師公走到寡婦宿舍門前時,門虛掩著,昏暗的光線沿著門縫射出來,想起“不欺暗室”的古訓,這位教書匠站在門外有些躊躇。可他取書心切,為了拿回自己的東西,也顧不了許多。於是,敲了門。

寡婦在屋裡應了一聲,說門沒關,你自己進來吧。

師公推門而入,屋裡霧氣繚繞,正中間放著個大澡盆,裡面躺著一具白花花的肉體——正是寡婦。寡婦那時其實很年輕,該凹凸的地方絕不含糊。師公哪見過這種陣仗,腦子一轟隆,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被仙人跳綁一輩子(真是故事改編)


寡婦躺在盆裡神色鎮定,沒一絲惱怒的樣子。忽然,她開始大喊,“救命,強姦吶!”

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師公想跑,結果被一群漢子堵住,抓起來,捆了個嚴嚴實實。他明白過來,自己中了寡婦的圈套。

階級鬥爭月月講天天講,村裡竟然出了這等事,那還得了。很快,鄉里來了公安,找寡婦瞭解情況。經過村支書極力斡旋,最後擺在師公眼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判無期徒刑,被人民專政,要麼和寡婦結婚。

當時,地球的某個角落,一個叫索爾仁尼琴的人,正在寫一本名叫《古拉格群島》的書。村裡人也許此生都沒讀過,但都明白坐牢的可怕,更何況是強姦犯?一個有強姦犯的家庭,在村裡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

那個時候,如果要外出探親,必須自帶口糧。沒有戶口關係沒有糧票,即便有錢,也買不到一口吃的。所以,逃跑是不可能的。師公是條漢子,硬挺了三天。直到年邁的父母和兄嫂都來下跪,他哭成了個淚人,點頭從了這門婚事。

在後來長達三十年的婚姻中,寡婦和師公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何老師就是其中之一。寡婦照顧師公的父母格外盡心,家中大小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幾個兒女也撫養得白白胖胖。她用異常的耐心和溫柔,試圖瓦解丈夫對她的怨恨。

師公心裡芥蒂難消。1982年,他跟一個收鴨毛的溫州人離開了家鄉,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三個月後,溫州人寫信回來,說師公在烏魯木齊病得很重。師公的妻子坐了兩天火車,又坐了一天騾車,趕到時,師公躺在一堆破被褥裡發著高燒。她和溫州人大吵了一架,然後陪著師公養好了病,一起回了家。

又過了五年,師公爬上了一趟開往南方的火車,擠在一堆鴨子中,忍受了兩天一夜的鴨毛鴨屎味道。在離深圳河不遠的地方,他聽見收音機裡在說粵語,以為到了香港,跳車後才發現到了遍地是工地的深圳。

被仙人跳綁一輩子(真是故事改編)


在深圳待了一年半,師公收到同鄉輾轉傳來的消息:父親病危。匆忙趕到家時,師公妻子已經把喪事料理完畢。一家人正在吃飯,妻子看到他,喊了一聲,“吃飯了”。師公端起飯碗,一個人眼紅掉淚。

之後的許多年,師公南來北往,妻子獨自照顧全家老小。每次回來,妻子只是默默接過他手裡的行囊,說一聲吃飯了,彷彿一個久候的母親,知道遊子遲早會歸來。

2000年前後,師公的妻子得癌症去世。葬禮那天,師公伏在棺材上失聲痛哭,好像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旁人怎麼勸都無濟於事,只好由他去了。

何老師說,師公晚年常說起自己做的夢。他夢到撫棺痛哭的那個夜晚,夢到自己年輕時在戲臺上唱樣板戲的情景,可唯獨沒有夢見過1970年的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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