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负无从施展，官场尔虞我诈

李白修整多年，终于等到了荐举面圣的机会。他满怀期望，以为自己的抱负终于可以实现，然而，玄宗给的也只是闲职。抱负无从施展，官场尔虞我诈，让李白渐生归隐之心，李白会就此离去吗？

1

长风破浪会有时

李白才华倾世，豪迈潇洒，笑傲红尘，但他太自负，也太骄傲。纵观其生平，他对自己始终不曾有准确的定位。他要做辅弼之臣，成就千秋不朽之功业，但他并不具备政治家该有的素养。

唐玄宗只让李白做了个翰林待诏，使其侍弄花月，歌颂太平，这是李白无法接受的。李白曾经以为，只要处于大唐的政治中心，就可以施展经纬之才。然而，尘埃落定后，他突然发现，现实与理想仍有着云泥之别。

诋毁是有的，指摘是有的，却并非李白离开的真正原因。玄宗不对他委以重任，是召他入京时就已想过的，并非因别人的诽谤和谗言。李白之所以决定离开长安，主要是因为失望。

天宝三年（744）暮春，李白正式上书请辞。玄宗批准了李白的请求，并赐给李白不少金银盘费。对于此事，史书记载：赐金放还。

对李白来说，这是个很体面的下台方式。玄宗对他，没有贬斥，没有谴责，保全了他作为文人的体面和尊严。李白在玄宗心中，始终是个文人。

这样的处理，使李白从入京到离京，整个过程呈现着文学色彩和浪漫色彩，还有浓厚的人情味。这是李白式的离开，尽管带着失意，但至少离开的时候，很体面。

李白赐金放还的处理方式，使李白诗人的声名更盛了，得到帝王这样礼遇的，毕竟寥寥。临行前，朋友们为李白践行，感慨之余，李白写下《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尽管前途未卜，但他依旧旷达。离开长安后，李白出武关，取道商洛东行，前往商山拜谒“商山四皓”陵墓。在他们的坟茔前，李白既向往他们隐于山野的自在，又羡慕他们功成身退的潇洒。

这年初夏，李白来到了洛阳，遇到了蹭蹬的杜甫。两人相遇之时，杜甫已在洛阳寄居两年，困顿彷徨。对于三十三岁、落魄江湖的杜甫，诗名显赫的李白没有丝毫倨傲。恰好相反，因为意气相投，他们一见如故。

李白与杜甫，不仅是朋友，更是知己，甚至是兄弟。他们不仅可以携手同游花下，也可以共被抵足而眠，这是浮华世界里最澄澈、最纯真的友谊。两人在洛阳同游多日，似乎仍未尽兴，于是临别前相约，秋天同游梁宋。

这年秋天，两人如期而至。在大梁，他们邂逅漫游于此的高适，不胜欣喜。于是，两个人的诗酒流连，变成了三个人的海阔天空。

初冬，与杜甫和高适分别后，李白奔赴齐州临淄郡，请紫极宫道士高如贵为他授道箓；其后，他又前往安陵请道士盖寰为他书写真箓，从此，李白有了切实的道士身份。

2

飞蓬各自远

天宝四年（745）春，李白回到了东鲁。除了饮酒，便是写诗，日子很是散淡。就这样，诗酒摇曳，从春天来到了秋天，杜甫悄然而至，李白立即从瑟瑟秋风里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们同游东鲁，醉眠秋月之下，一觞一咏，尽是文人雅趣。

醉别复几日，登临遍池台。

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从此一别，关山无限，他们再未见面。他们在后来的许多年，只能以诗来表达知己间的深情。

杜甫涉及或者写给李白的诗有二十余首，李白写给杜甫的仅有四首。于是，人们总说，他们之间的情感不对等，其实，这主要是性格使然。李白这个人，不太牵绊于个人情感，可以说，他比杜甫洒脱。

另外，或许这也与李白的诗多有散佚有关。以李白的才华，一生写诗恐怕至少几千首，但遗憾的是，他的诗大部分散佚了，只有不足千首存世。或许，李白写给杜甫的诗，未必只有四首。

天宝五年（746），李白大病了一场，卧床数日，直到秋天，他才病愈。这段时间，好几个朋友回长安，每次送别都能勾起李白心事。

送别诗中有这样的句子：沐猴而冠不足言，身骑土牛滞东鲁；圣朝久弃青云士，他日谁怜张长公。

这意思是，朝堂之上，尽是沐猴而冠的无才无德之人，像他这样的高洁之士不受重用，只好滞留于东鲁，怨愤之气显而易见。

这年冬天，李白怀念江南，决定南下吴越，告别东鲁诸位好友，写下《梦游天姥吟留别》，开始了南下之旅。

《梦游天姥吟留别》是首记梦诗，也是首仙游诗。在虚无缥缈的描述中，寄寓着生活现实，离奇但不做作，内容丰富曲折，富有浪漫主义色彩，诗才横溢，堪称绝世佳作。

写仙游之处的绮丽，是为了反衬现实世界的污浊，

但李白仍是矛盾的，想安济天下却难圆夙愿，想摆脱功名却无法忘怀。但无论如何，他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

3

第二次婚姻

天宝五年冬天，四十六岁的李白出发南下。扬州、金陵、会稽，访山问水，拜访老友。

在会稽，想去拜访贺知章，却得知贺知章已病逝。故人不在，留在会稽不过是徒增伤感，所以李白很快就返回了金陵。随后几年，李白就在金陵等地，寻古访旧，寄情山水。

其实，身在金陵，李白的日子并不惬意，秀色江南，烟柳画舫，都谴不走凌乱世事带给他的哀愁。而且与家人远隔两地，日子久了难免孤独，李白也会用诗来寄托家人的思念。

李白曾对潇三十一说：你是认识我家伯禽的，有空去看看他，这小子应该可以驾着白羊拉的小车到处溜达了。旷逸如李白，难得有这样细腻温柔的时候，所谓侠骨柔情，大概就是这样。

在正义面前，李白是冷傲倔强的斗士；在儿女面前，他只是个慈祥的父亲。天宝九年（750），李白离开金陵，回到了东鲁。几年漂泊后，再次体会到了子女绕膝的欢喜。

天宝十年（751）春，李白重游梁园，并在这里娶宗楚客的孙女为妻。宗楚客是武则天从姊之子，曾在武周和唐中宗时期三次拜相。

这是李白第二次正式婚姻，仍是入赘，但李白毫不在意。夫人温柔贤惠，而且也是好道之人，与李白可谓是志同道合。

关于这段婚姻，后来人们还杜撰出了一段佳话：李白醉酒梁园，挥笔在墙上写下那首著名的《梁园吟》，然后便带着醉意离开了。不久，宗氏来到这里看到墙上的诗，十分欣赏，便花千金买下那面墙壁，不让梁园的人把诗擦掉。

这就是“千金买壁”，虽是杜撰，但故事所含的文学意味还是让人愉悦。夫人与李白很恩爱，那些坎坷岁月，夫人始终不离不弃。

当然，李白并没有将自己拘束在安逸的家庭幸福中。他始终关注着外面的世界，只是越关注越难过。朝廷之上，奸臣当道，大唐边境，烽火不息。李白极为愤慨，写下《古风》，对穷兵黩武进行了血泪的批判与控诉。

李白说，远征南方瘴疠之地，本就艰难。更何况上战场的是强征来的兵丁，无异于驱民入虎口。李白落笔时，既愤怒，又心痛。

只可惜李白的呼吁和怒斥，少有人听见，长剑在手，剑气很凉，凉不过世态，凉不过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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