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詹紫燁
出品 | 蓋飯特寫工作室
1996年，美國發生一起奇案：傑西·威廉姆斯只是個普通菸民，他一天吸三包萬寶路香菸，最後患肺癌去世。他的妻子將「萬寶路」訴上公堂，因為萬寶路的廣告曾說「香菸對健康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傑西·威廉姆斯離世那年，電影《新上海灘》上映。拍戲時寧靜24歲，張國榮40歲，兩人躲在片場角落吸菸。紅色萬寶路菸鹼含量很大，寧靜看著手中閃爍的紅光，對張國榮說：你抽白萬寶路，我抽紅萬寶路，你說我口味多重。
張國榮哄她：咱倆先抽白萬寶路，然後一起戒菸好不好？
寧靜是真的戒了。只是兩年再後碰見張國榮，對方卻還在吸。
1
罵人成癮
「新上海灘」拍攝現場，寧靜與張國榮、劉德華合影，照片中寧靜一頭短髮，面部白皙，明眸有神，丹唇皓齒，張國榮則略顯成熟，而天王劉德華則略顯不羈，看起來十分調皮，十足搶鏡
早年間，香港人覺得吸菸是一種正常的社交行為，銅鑼灣到處都是吸菸的年輕人，直到1982年，香港開始控煙。2003年後，人們再也見不到張國榮吸菸的身影。
有天記者打來電話，說是張國榮先生離世了，寧靜不信，一開始覺得記者在騙人，後來得知真相，憶起往日與張國榮在香港片場抽菸吹牛的場景，她忍不住啜泣。
寧靜每年都會在微博上懷念張國榮，網友說「當時她有最好的男主角，趕上了一個最好的時代」，此話不假。新上海灘的男一是張國榮，男二是劉德華，寧靜是唯一女主。
1995年，《新上海灘》在香港取景，張國榮邀寧靜去自己家玩，兩人以兄妹相稱，張國榮問寧靜，你會不會打麻將，不會嗎，那我做飯給你吃吧。為示親近，張國榮總是用蹩腳的國語講髒話，寧靜也有樣學樣。
互相飆髒話，是陌生人之間拉近關係最便捷的方式。而對寧靜來說，這件事，她簡直不能更擅長了。
2015年夏天，真人秀節目《花兒與少年》播出，女明星和兩個男明星旅行，寧靜之外的幾個眼熟面孔是鄭爽和許晴——都是娛樂圈裡常年飽受爭議的人物，節目組有心了。
導遊鄭爽出發前給成員發短信：旅途中自備毛巾、洗澡拖鞋，住宿不提供。寧靜收到信息很生氣：不提供住宿？不！去！工作人員解釋，人家說的是酒店不提供毛巾和拖鞋，沒說不提供住宿，你看錯了。
寧靜轉轉眼珠說，所以我說她文化不高呢。
隨後在機場集合，她見到鄭爽，劈頭一句就是「感覺好（她）像是沒念過書」。
這是寧靜的真人秀首秀。
鏡頭裡的寧靜和傳聞中一樣不好惹，講話頻頻爆粗口，節目組不得不用「嗶」聲消掉，消音女王不是浪得虛名。接下來的遊戲她「不去」，划船她「不去」，繼而獲贈「不去姐」稱號。鄭爽在接受採訪時說：她真的是最難搞的一個。
「定時炸彈」聲名遠播，寧靜不同意隊友意見，不配合流程還翻白眼，甚至和其他人吵架。事後有人問寧靜為什麼不在鏡頭前稍微注意一下。她說，除了你在衛生間的那一會兒，永遠都有機器在拍你，麥克風也是不可以拿下來的。我能一直裝下去，裝得很牛逼，很人模人樣的麼？早晚還是要暴露。
真人秀「秀」這個詞來自「show」，這些年在娛樂圈出現的頻率很高，明星和他們的團隊，希望能表現出「期望展示的模樣」，這是秀的成分，也是人物設定。寧靜不願為自己生造「人設」，整場旅行她都在想怎麼退出這個遊戲。
旅行當中寧靜身體不適，「比做演員不知累多少倍，原來秀自己有這麼累的」。但鑑於已經簽了合約，她只能繼續工作。經過一夜一夜不睡的錄製，每天起床都「挫著火」，一臉打瞌睡的表情。
這一場真人秀因為寧靜的陪玩，爭議變得更多，網友說「四十多歲的人還罵別人，自私、作、耍大牌、不合群人品太差」，做自己的確需要成本，寧靜一臉無所謂地說：我脾氣大，我神經大條，但我蠻聰明的，否則怎麼可能在這個圈子裡混了20年還混得不錯？
20年間，她一直不受拘束，「寧願餓死也不要鬱悶死」，她曾經拍過一場哭戲，好不容易憋出眼淚，導演卻要等夕陽，從早到晚一拖再拖，等到最後，導演卻來了一句「媽的，收工！」
寧靜感到困惑，當時她罵人家大爺，對方也不和她計較，而在節目裡表達真實想法，觀眾卻說她欺負人，「熟悉我的沒人會這樣說。」這大概就是20歲與40歲的區別，許晴這樣的中年少女也會被觀眾批成「公主病」，中年女演員正接受著更為嚴苛的評判。
看著電視屏幕上頻繁黑臉的寧靜，不會再有人當她是小孩。
2
打架成性
寧靜、樂嘉，「超級先生」節目現場激烈爭吵
貴州出土匪，也產名酒。寧靜這個從酒鄉走出來的女孩，脾氣也像烈酒——聞著衝、入口嗆，但卻直入人心。
還在貴州的時候，寧靜大多數時候都在帶著弟弟妹妹玩。最小的弟弟舜天齊打小就被兩個姐姐欺負，寧靜和妹妹一起建立了一個小型政權，還自封「女王」，舉著一根鋼條威脅弟弟，「你不按我說的做，我們就不跟你玩。」
暴力脅迫之外，偶爾，寧靜也會給弟弟來點陰的。姐弟三個代表父母去參加婚宴，弟弟死活要吃別人留給客人的雞翅膀，回家後，寧靜把雞翅膀的故事大肆渲染講給父母聽，弟弟因此捱了兩頓打。他決定反抗，一怒之下拿椅子砸在寧靜背上，寧靜疼得半天，站不起來。
於是寧靜又狠揍了弟弟一頓。
我天生性情就不好，從小就在打罵中長大，童年有很多陰影，我父母打我，我就會去打別人，家裡比我小的我都打過。
鑑於寧靜早有「打人打到眼角膜脫落」的前科，弟弟抹著眼淚離家出走，再次回家後，寧靜不僅沒有安慰他，反而衝上去綁了他的雙手，把他吊在房樑上。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暴力傾向」。開始自我反省的寧靜對弟弟友善許多，表示善意的最簡單方式是——把欺負弟弟的一群小學生給挨個欺負了一遍。
家裡的大人多信佛，寧靜也跟著一起，她說自己如今雖靠學佛管住手，但嘴上「有屁一定要放」。手上是真的收斂許多，不過，當了母親後，還是把自己打架數十年的經驗傳了給兒子：
一旦有大孩子欺負你，他打你，你就打他，打不過你就天天打，什麼叫持久戰，你打他十次他就瘋了。
打人的習慣伴隨寧靜一生，她生氣的時候，那雙時常飽含深情的眼睛會瞬間瞪大。在上海戲劇學院讀書時，她找一個導演試戲，對方一見面就說喜歡她，還走過來動手動腳。她想都沒想，啪的一下使勁推過去。
導演撞上牆，疼得齜牙咧嘴，氣急敗壞：媽的母夜叉，滾，該幹嘛幹嘛去！
角色是保不住了，寧靜灰溜溜地離了場。不過拳頭多少還是有些正面作用，在她二十多年的演藝生涯中，因為性格太火爆，以至於沒有一個導演敢潛規則她。
3
高光時刻
1995年，寧靜在「陽光燦爛的日子」中飾演米蘭，並憑藉該角色獲得了第33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
拍電影以前，寧靜一直是廣告模特達人，最誇張的廣告商品是諸多演員都不敢嘗試的豬飼料，靠廣告掙了1000塊港幣，年輕的女孩揣著錢往南走，在珠江電影製片廠做動畫師，第一個男朋友是雕塑系的。每天都有人問寧靜，你拍不拍廣告。
不久，她重返校園，考上上海戲劇學院模特班，從廣告誤入電影圈的寧靜憑《炮打雙燈》剛拿到國際影后，身為上戲當家花旦，她被姜文一眼挑中。
王朔寫《動物兇猛》裡的米蘭，「各個關節的扭擺十分富有韻律，走動生風，起伏飄飄揚的裙裾似在有意撩撥，給人以多情的暗示」，姜文看了喜歡，決定把小說拍成電影，但米蘭的選角成了問題。偶然的一次，他在食堂吃飯，遠遠地看到寧靜，穿著白色T恤，一頂棒球帽壓在頭上的樣子，漂亮得扎眼。
寧靜就是姜文眼中「米蘭」的樣子。
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米蘭被馬小軍推倒，從床上掙扎著起來，兩點大露特露。當時，拍這場戲時寧靜很大方，只是一條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衣服完全沒有解開，還是系得緊緊的。姜文說再來一條，演馬小軍的夏雨當時還是孩子，他實在太緊張，從頭到尾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忘了脫衣服。
寧靜發育得很早，11歲時就有了現在的個子，到13歲的時候，身體發育完成，攝像顧長衛用廣角鏡頭對準他的雙腿，大紅色的泳衣，蘿蔔一樣粗的腿，豐乳肥臀，在男人們腦中「留下一顆炸彈」。
人們讚美「寧靜的屁股」美極了，但她自己只覺得，這是「胖」。
其實我也不懂男人到底想要什麼，當年我的體重就是那樣。來北方之後，有點兒剎不住的胖，也就成了當年那個有點肥的米蘭。
米蘭家中掛著一張照片，馬小軍一見就丟了魂。但無論姜文怎麼拍，總也拍不出味道，最後，王朔筆下厚重美妙的性感，足足耗掉4本膠片。一本膠片4分鐘，四本16分鐘，膠片一秒鐘24格，等於為寧靜拍了23040張照片，才拍成米蘭。
95年《陽光燦爛的日子》非常輝煌，寧靜的照片刊登在《時代週刊》，走向國際的機會就在眼前。只是「當時我好傻，我在美國看到這個雜誌了，我就翻了翻就走了，我其實應該留一本那個雜誌。」隨後她收到柏林、戛納各大電影節的紅毯邀請，但她不懂爭取，劇組不放人，便沒進一步爭取。
《陽光燦爛的日子》之後，寧靜身價大漲，排在前面的只有鞏俐，21歲到27歲之間，寧靜拿遍中國電影界重要的最佳女主角——金雞獎、百花獎、金馬獎、上海影評人獎，據說這是「少年得志，一時風頭無兩，燻得她勃勃生長，鮮豔而熱烈。」
4
著急長大
寧靜與「紅河谷」中男主角——美國演員保羅，假戲真做成為戀人，1997年兩人閃電結婚
往後20年，寧靜的作品多如牛毛，有《孝莊秘史》的「寧靜之後再無大玉兒」，也有《楊門女將》中「嬌羞一笑穆桂英」。1998年，她早早走向婚姻，去美國隱居，丈夫是一起拍過《紅河谷》的保羅·柯西。
時間轉眼到2011年，寧靜突然承認自己離婚。
結婚是一個「錯誤的選擇」，生完孩子後，丈夫保羅不讓她喝雞湯，也不讓她吃鯰魚燉茄子，非逼著全家人吃美國的維生素，她想帶兒子回國，保羅卻說中國教育落後，不讓她走。婚後的保羅變了一個人，經常夜不歸宿。寧靜大發雷霆，「三句話就躥了，就要拍桌子，經常會變成飛一板凳，飛一杯子，亂來。」
去年，在一檔綜藝節目《飯局的誘惑》上，馬東小心翼翼，拐彎抹角問寧靜八卦。
·姜文喜歡過你嗎？
·沒有「嗎」，請把「嗎」去掉！
寧靜一臉傲嬌，扭頭回嗆馬東。蔡康永接著問，「所以，姜文喜歡你，你也喜歡過他？」寧靜回得擲地有聲，「我為什麼不！他那麼優秀，我為什麼不可以喜歡！喜歡！當然喜歡！」
寧靜跟姜文的戀愛，兩人沒有正面承認過，傳聞是這樣說的——當時姜文的女朋友是劉曉慶，他和寧靜相愛後，劉曉慶很生氣，找寧靜談判失敗，於是通過妹妹劉曉紅介紹法國朋友給姜文，其中也包括後來跟姜文結婚的法國姑娘桑德琳。1997年秋天，姜文和桑德琳結婚，生下一女名叫姜一郎。寧靜心碎了一地，拗著勁兒想，你娶老外，那我就嫁老外好了。
這才找到美國人保羅結婚，在明尼蘇達州生下一個兒子，大名雷納，小名牛牛。
那時候她24歲，只花一秒鐘就答應對方的求婚，回憶起來，說「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人願意娶我了」。只是到後來，寧靜覺得一生中最讓自己後悔的謊言就是「我愛你」——對前夫保羅。兒子問她：媽，婚姻是什麼。她拿走兒子裝滿歌的iPod，刪到只剩一首，反覆放給他兒子聽，「婚姻是單曲循環，從一而終」。
這是她少有的幾個感性時刻。
被問到為什麼著急結婚，寧靜說：當時我特別著急長大。被問到沒人娶她的原因，她說：可能我長得比較剽悍，給很多男人一個誤解，覺得我好像是個不太好管教的女人。所以他們可以很愛我，喜歡我，但最終的選擇，都是不娶我！
·你結婚的時候，他們後悔了吧？
·他們是對我說後悔，甚至說以後，你老了，如果單身，我們就在一起吧……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單身了，他們卻沒有。
5
浮華過後
寧靜短髮造型驚豔亮相 ，隨性帥氣女王範十足
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寧靜不是泡在劇組就是去錄節目，她靠著「敢說」成為綜藝節目常客，空閒時就認真當家庭主婦——只是不做家務，總在床上或沙發上坐著或躺著，什麼都不幹。
有次節目主持人問她，你怎麼看男人劈腿，你會結婚嗎？
男人做出格的事情有時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所以我不會對男人有太多要求。我理解男人都想娶三四房太太，其實我們女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如果有條件我們也願意。
現在的男友小她十幾歲，寧靜允許對方「在外面有十個女人，只是注意衛生，因為我不想得病」，但「不要讓我知道」，46歲的寧靜一頭短髮，酷勁十足，像個男孩。
上次剪短頭髮還是2003年，當時她剃了一個光頭，在橫店拍戲。黃霑曾誇林青霞「哪怕剃光頭也會很美」，世人無緣一睹光頭的林大美人，卻有機會看到寧靜剃髮這一天。
那會兒她的婚姻關係也處在冷戰期，因為綠卡失效，寧靜乾脆便不再去美國。輿論說「一個漂亮女人乍剃了光頭，一定是為男人失意的」，但寧靜說不是，「我從來沒有斷過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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