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秋最不像“程派”嗎?



程硯秋最不像“程派”嗎?

京劇大師程硯秋在化妝

有一次,在中國京劇藝術網上看到這樣一個帖子:“程硯秋唱的那叫‘程派’嗎,遲小秋那才是真正的 ‘程派’!”(我想,如果遲小秋看到他這種說法也不會認同吧,呵呵),當時就有幾個人用十分激烈的言語回擊他,當然此人這樣寫我想有三種可能:一就是他明知故說,那就是,對老先生的東西抱有強烈的偏見,並且在沒有什麼學習和研究的情況下,就下了想當然的結論。他知道程硯秋的不可替代性,但他不愛聽,喜歡新新程派們那種無論在各方面實際已經變了樣的玩意兒,當然這種玩意兒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這裡不做評價。另一種就是他對歷史一無所知並不清楚的臆斷。再一種就是高級黑,用反的說法諷刺當今某種玩意兒的離經叛道和荒謬。我想第一種的可能是最大的,當然我們也不排除其他的那兩種認知。為什麼現在喜歡程派的一些人會有這麼荒謬的說法,劉連群先生的這篇文章或許給了我們一個答案。

程硯秋最不像“程派”嗎?

程硯秋演《梅妃》

惟程硯秋不像“程派(劉連群)

時下京劇圈中,流行著一個奇特的說法:只有程硯秋唱的最不像“程派”。乍聽之下,讓人很有些摸不著頭腦。所謂程派,不就是指程硯秋先生獨特的演唱風格和方法麼,怎麼創立者反倒不像他自己了?哪裡發生了變化?大師早已作古,是不會變換唱法的了,但他的派還在,由後人在舞臺上傳唱——噢,想到此處有點明白了,原來是指他的派在流傳中有了某些變化,與原派產生了距離。把這種變化說成是大師“不像”,屬於梨園行常用的拐彎抹角的調侃方式,而此處的“程派”,是加了引號的。

在京劇旦行中,程派無疑是目前最具影響、傳人日眾的流派之一,專業和業餘都不乏優秀的後繼人才,深受觀眾的青睞,顯示出程派藝術強勁的生命力。可是在傳唱過程中,確也有某些現象引起了不同的看法,大致可歸納為“四聲一袖”:首先是“男聲”,程派嗓音沉鬱,獨樹一幟,有的後學即在悶聲中追求橫寬,直至女子演唱女性,反唱出了男性的聲音;其次是“氣聲”,程派極講究用氣,內斂而飽滿,以氣行腔,“音斷意不斷”,有些表面模仿,不得要領,便造成氣息不勻,吞吐痕跡明顯;再次是“頓聲”,程派的拖腔、大腔非常出名,幽咽婉轉而又剛柔相濟,也有唱者為追求劇場效果,就在轉折和小腔的頓挫上著力,顯得生硬、造作;還有就是“顫聲”,不知是出於裝飾還是省力,演唱中不時添加程派原本沒有的美聲唱法的顫音,聽來虛浮輕飄很不協調。如此“四聲”,對照程派演唱的原版聽一聽,差異分明,叫程硯秋先生如何能“像”呢!“一袖”則牽扯到做工。程派的水袖有口皆碑,多姿多彩,美不勝收,成為表現劇情和人物心態的極為突出的藝術手段。也有的學者不從青衣身段的特點和特定戲劇情境出發,動輒揮舞如花,因其炫耀而遠離了程派神韻。只要看一下程先生留下的電影《荒山淚》,看那水袖運用與戲情戲理的吻合,與神態和身段的渾然一體,只覺不見技巧,似若手臂的自然延伸,就能夠發現兩者是怎樣的“不像”了。

像與不像,是流派傳承方面的老問題了。開宗立派的大師們歷來主張“學我者生,似我者死”,反對後人死學,依樣畫葫蘆,每個人的條件不同,學藝到一定階段,隨著眼界的開闊、營養的豐富,逐步形成自我的藝術理解和審美追求,應該有所變化,有所創造,是前人成功的正確之路。但這和上面所說的“不像”是性質不同的兩碼事。停留在表面模仿,抓住某個特點盡意誇大,不計其餘,實際上採取的是漫畫方式,又無法體現真髓,只能說是學出了毛病,走歪了路子,客觀上則造成了前輩創立的美妙精深的流派藝術的扭曲。所以資深的行家稱讚後學,往往愛用“沒有毛病”這句話,沒有毛病就是路子正,演唱規範,由此具有提高的潛力和良好的發展前景。流派傳承中出現毛病,不只是程派,前些時不是還有裘盛戎唱的不像“裘派”、言菊朋唱的不像“言派”之說麼。裘盛戎比起金少山等前輩來,嗓音偏窄,擅用鼻腔共鳴,韻味醇厚,高音區尤為出色,但他畢生一直力求突破自己的聲音侷限,保持淨行的粗獷豪放,這在他飾演的竇爾敦、單雄信、張飛等人物身上分外明顯,可惜有的後學只在鼻音和高腔上著力,越唱越窄細,越唱越高狹;言派以字行腔,唱腔纖巧細膩,學者也有捏起嗓子,越唱越細、越唱越弱的趨向。為此,一位戲曲學院的教授不無憂慮地指出,現在是“程派男性化,言派女性化”,生、旦性別倒置了。

流派傳承出現偏差,與基礎和功力有關。學的東西規矩,基礎紮實,不容易把路子走偏,再有相當的功力,就具備了全面、準確地繼承前輩大師藝術的條件保證。基礎不牢,功力不足,又想快速見效,筆走偏鋒,尋求捷徑,就難免會以“不像”作“像”地“亂真”起來。老一輩藝術家都是非常重視基礎的,認為是學習流派藝術的必經之路,張君秋先生強調,學張派不能從《望江亭》《狀元媒》學起,“我的基礎還是傳統戲。我是從《三擊掌》《春秋配》學起的。學我決不能從‘後半截’學起,那樣的‘張派’是學不好的。”同樣的道理,學程派最好從梅派學起,裘派從金派入門,言派也應有譚派的根底,才能打下堅實的基礎。可是在當前上下都想著儘快成才的環境中。要按老藝術家主張的路子(應該說正確規律)走,怕是很難很難的了。從流派到劇目,戲校教授的就大都是“後半截”。根不深則梢易偏搖。前人流派的準確傳承和自身藝事的健康成長,在很大程度上要取決於傳人的感悟、選擇和努力了。

程硯秋最不像“程派”嗎?

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合演《虹霓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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