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8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等到上午10点01分,警报声响起,南京主城区行驶的机动车将停驶鸣笛1分钟,火车和船只鸣笛致哀,路上的行人也同时原地默哀1分钟。
12月13日,在每一个南京人心里都是一道伤疤。防空警报一响起,那种悲恸就笼罩了整座城市。
小学时懵懂,但每每被老师要求起立默哀三分钟,都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中学时,当默哀结束坐下,历史老师神情凝重地跳过当节课的内容,“来,我们翻到第78页,先来说南京大屠杀”。那堂课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
进了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但他们并不清楚12月13日是什么日子,更不知道它意味什么。诧异之余,让人不禁思考——
南京大屠杀已经过去了81年,它与我们究竟还有什么关系?
探究这个问题前,先让我们来了解几个人。
她是张纯如,她就与“南京大屠杀与我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斗争了数年。
张纯如是美国华裔,这位有才有颜、家境优渥的25岁女生,选择在自己最好的年纪,揭露这段最坏的历史。
她惊诧于,所有的西方人都知道希特勒的罪行,却无人知晓日本人在中国进行的大屠杀。所以经过三年的奔走、访问、参阅、采写,她写下了
《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写作间,张纯如的精神受到了残忍史实的拷问,那些斩首、刺杀、挖心、纵火烧尸的让她难以入眠;成书后,日本右翼分子的骚扰报复更是让她无力承受。
精神抑郁、崩溃。
2004年11月9日,这个曾为南京30万冤魂奔走呼号的女子,将自己的白色轿车停在一段荒僻的公路旁,掏出手枪,结束了自己年仅36岁的生命。
张纯如其实也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她的《南京暴行》的史料来源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那些顶着压力记录下历史的先人。
乔治·费奇是其一,他带出了异常珍贵的影像资料。
他当时与众多的日本士兵挤在一节三等车厢里,比起厌恶,更多的是紧张。因为他的驼毛外套大衣的夹层里缝藏着8卷16毫米的电影胶片,这是美国牧师约翰·马吉拍摄的
日军暴行影像,是难以辩驳的证据。约翰·拉贝是其一,他是“南京的辛德勒”。在1937年的南京,他利用自己的纳粹身份,在自己的住宅收容了600多名中国难民。
在他租住的小粉桥1号院子里,写下了《拉贝日记》。“早上7时,广场附近两所房子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是日本人惯常的用来暖手的晨火。”像这样的暴行,拉贝日记里记录了500多起。
除此之外,他保存的80多张现场拍摄的照片,成为这段历史最为清晰、翔实、完整的史料。
明妮·魏特琳是其一。
魏特琳当时所在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是专门收容妇女难民的难民所,也是日军实行性暴力的重要目标。作为该难民所的负责人,她每天都要照看成千上万的妇女和儿童。
与此同时,她每天都写日记记录并且邮寄给美国好友,比如日军屠城的第二天记下的这段:
“又有许多疲惫不堪、神情惊恐的妇女来了,说她们过了一个恐怖之夜。日本兵不断地光顾她们的家。从12岁的少女到60岁的老妇都被强奸。丈夫被迫离开卧室,怀孕的妻子被刺刀剖腹。”
△南京陷落前的金陵女子学院
作为旁观者,他们没有放弃对史实的寻求探究与揭露。正是这些被冠以不同的国籍、不同的肤色的人,他们敢于发声,才让世界知道在1937年的南京,曾经发生过一场人间浩劫。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关于这场浩劫,还有一些人。
他们是平民百姓,因为种种原因逃过了那场屠杀,却在身体上或者心理上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创伤。
他们作为亲历者,没有闭口不言,而是将自己的伤疤揭开,以此来提醒世人:“别忘记。”
他们是幸存者——
01张兰英
(1920年6月—2018年9月21日)
南京大屠杀发生期间张兰英仅9岁,亲眼见证了日军的暴行,她的哥哥被日军刺伤,自己也被日军枪托砸伤,家里两间草房被烧毁,后她躲进安全区,侥幸躲过一劫。
02李秀英
(2004年12月4日逝世)
李秀英当时怀有七个月的身孕,日本兵闯进地下室里图谋强奸。她与三个日本兵反抗搏斗,先后被刺了三十七刀。想着“拼死一个够了,拼死两个赚一个”。
时隔62年之后,在中国政府的帮助下,对日本当年的战争罪犯提起诉讼,讨回了上千万日元的赔偿费。
03余昌祥
(1927年10月19日—至今)
按照日军规定,需先在城外请得「良民证」,持证才能进城。鞠躬呈验,稍有不敬,即被掌掴,或拖入用刑。
而且,如果任何人头上有像带过中国军人帽子的记号,守卫就一口咬定他曾当过中国军人,当下拖去审问或处死。
04石秀英
(1926年10月—至今)
日本人来了,当时炸弹是满天飞。父亲走了,就没回来。哥哥去外面冲水,一辆汽车就把哥哥抓上车子,也没再回来。
母亲成天就像个疯子一样,拄个棍子,带着我弟弟到处去找父亲和大哥,在死尸堆里面拿棍子翻找。
05姜根福
(1929年12月20日—2007年12月18日)
日本人从母亲怀中夺过小弟弟摔死了他,又向母亲背后开了2枪 , 打死了母亲。第三天 , 日军父亲抓走 , 从此一去杳无音信。又过了2天 , 日军竟要强奸我11岁的二姐 ,未果,随后将二姐从头劈为两半。
就这样 , 在几天之内 , 日军枪杀了我母亲 , 摔死了我弟弟 , 刀劈了我姐姐 , 又抓走了我父亲 , 使我家破人亡,成为孤儿。
06章楚业
(1923年 — 至今)
我每发现一个尸体,抬尸队从当地慈善机构领一块钱中拿一毛钱给我,三个月内,我帮忙挖了一千多个尸体。
我一个活人靠死人活了下来。
07刘永兴
12月14日下午3时左右,我经历了机枪扫射。
下关中山码头江边,发现日军共抓了好几千人。日军叫我们坐在江边,周围架起了机枪。
日军在后边绑人以后,就用机枪开始扫射外,又往江里投手榴弹。跳江的人,有的被炸死了,有的人被炸得遍体鳞伤,惨叫声,呼号声,响成一片。夜里,日军在江边守夜,看见江边漂浮的尸体就用刺刀乱戳。我离岸较远,刺刀够不着,才免一死。
08夏淑琴
(1929年—至今)
除了我和妹妹夏淑芸,全家7口被日军杀害,我和妹妹是被人从死人窝里拣出来的两个孩子。
父亲被日本兵用枪打死,小妹妹被摔死在地上。接着几个日本兵对母亲进行了轮奸,然后用刺刀把她杀死,并在她下身里塞进一只瓶子。日本兵要强奸两个姐姐,外祖父和外祖母拼命护着,均惨遭枪杀。大姐、二姐被轮奸后又被日本兵用刺刀刺死。日本兵还将我外婆的竹手杖插进了大姐的下身里。
当时我躲在床上的被子里,被日本兵用刺刀在背后刺了三刀,当时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只有我和妹妹了。
09胡桂英
(1924年1月-2015年7月13日)
日本兵从背后向我的肩上打了一枪,我刚转身,一抬手,手上也挨了一枪,身上、手上全是血,屋里的人跑的跑、死的死。之后,几个日本兵哈哈大笑地走了。
等晚上日军走后,家里人才敢把我抬出来。家里没有钱去医院治,便用手把受伤处的死肉拽出来,那种疼痛,忘不了。
这些幸存者在叙述的时候都双眼通红,攥紧拳头:“当年我只有8岁,转眼间我都活到90岁了,但是我还能站起来还能走。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为他们说点公道话。”
时光飞逝,就在十天前,又有两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离开了我们。
他们是94岁的陈广顺和94岁的赵金华。
正如我们每个人所能感受到的——
这些能够证实历史的亲历者正在老去、死去。这群为了揭露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而奔走的人们,总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全部消失,变成墙上的一个又一个短短的名字。
而这些幸存者生前,提过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和平”。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
时隔81年,身处和平年代的我们与南京大屠杀究竟有什么关系?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我们之所以还能够安然坐在这里、还能问出“和我有什么关系”的问题,就是因为已经有无数人,站在我们前面、替我们承担下了历史的苦难——
是为真实而奔走的张纯如;
是战战兢兢怀揣着胶卷的乔治·费奇;
是戴着纳粹帽子救人的约翰·拉贝;
是每一个,敢于说出历史真相的幸存者。
不要等到失去时,才真正意识到“和平”二字千钧之重。
铭记历史,珍惜和平。
这就是我们与南京大屠杀,最沉重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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