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美味始終殘留在我的記憶裡，40多年來揮之不去，那就是南芙村陳老太太的燻燒豬頭肉。
上世紀70年代初，海河中學坐落在公社所在地一公里外的南芙村，我們八尺溝的一幫學生每天往返4次，每次必從一個燻燒店的屋後經過。所謂燻燒店，其實也就一間土坯茅草房，經營者是一個60開外的老太太，姓陳，據說是一位烈士遺孀，無兒無女。也可能是陳老太太特殊的身份，才使這燻燒店得已生存，因為那個年代割“資本主義尾巴”，是不允許存在個體工商戶的，人們打個肉、買個魚都得到公社的食品站、水產站，有時候還要憑票供應。
每當經過陳老太太屋後時，就會聞到一股燻燒肉的香味，那香味無法用文字來表達，沁人心脾，令人食慾倍增，口水四溢，每次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深深地吸上幾口。
有一次，在學長張永年的蠱惑下，我們八尺溝的幾個小夥伴，每人出資兩角錢去買燻燒肉解饞。這是我第一次走進陳老太太的燻燒店，一間房子一隔為二，裡面是陳老太太的臥室，外面是一間大土灶和一張大方桌，燻燒肉裝在一個大竹籃子裡，白紗布鋪底，掀開遮在竹籃上的紗布，那金黃的、肉汁四溢、一碰顫顫的燻燒肉呈現在我們眼前，我們幾個小夥伴的喉嚨裡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咕咕”聲，那口水無法抑制地滲溢出來，只得緊閉嘴唇，不停地吞嚥著，這種“饞得撒口水”的感覺，現在的孩子也許沒體驗過，可在那個連米飯都吃不飽的年代，面對那誘人的美食能不流口水嘛。
稱好切好的豬頭肉用報紙包著，由學長張永年拿著，離開陳老太太的茅草房，出了南芙村，我們就迫不及待地分享了，每人兩塊，用手捏著吃，那肥而不膩、肉質滑嫩、口感飽滿、香氣撲鼻的燻燒肉入口即溶，那奇特的、濃郁的香味殘留在嘴裡很久很久，真的是唇齒留香回味無窮啊。這是中學四年中唯一一次享受的佳餚。
1980年我到北芙開往興化的客班船上工作，陳老太太偶爾搭乘我們的客班船到縣城購買半成品的豬頭肉，一次我拿出船員5元錢的伙食補助，叫陳老太太隔天送了3斤燻燒肉，那一次著實讓我飽餐了一頓，將4年的念想一次性得到了補償。
1983年我從船上調到岸上，又開始每天往返於陳老太太的屋後，可再也聞不到那誘人的燻燒肉香味了，向鄰居們一打聽，原來陳老太太已經過世了。
隨著農村改革的深入，燻燒店像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一個村都有好幾家，可就是聞不到陳老太太豬頭肉的香味，吃不出那燻燒肉的美味了。我曾向南芙村裡熟悉的人瞭解過，陳老太太的燻燒絕活有沒有傳授給誰……也許那個年代誰也想不到會有如今的好日子，會允許個人經商，所以也就沒有人會想起來去套取陳老太太的秘方，亦或是陳老太太孤僻、自私，不願傳授他人，故而這獨特的燻燒肉隨著陳老太太一起在人間湮沒了。
如今掛著興化豬頭肉招牌的滷菜店，各個城市比比皆是，可名符其實的興化燻燒肉被陳老太太帶走了，要不然肯定會榮登“中國：舌尖上的美食”榜呢。
（2018年10月31日於江蘇泰州）
作者簡介：張斌，男，1961年生，興化八尺溝人，年輕時酷愛文學，曾在《青春》雜誌、《揚子晚報》發表過小說、小小說。現居住泰州從事餐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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