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琢:為藝之病

崔如琢:為藝之病

為藝者當力戒二弊:一曰不明理法,一曰不重精微。明理法而不講精微,如五石之瓠;重精微而不明理法,如入海量沙。

為藝可以僧家持律為喻:狂禪破律,固宜深戒;小禪縛律,亦不足取焉。

為藝之病有三:一為薄,一為俗,一為熟。去薄在於固其本根,去俗在摒除習氣,去熟在襲故彌新。陸士衡嘗謂:“雖杼軸於餘懷,怵他人之我先。”蓋古今詩人,何止萬千,凡經前人道者皆熟,唯有沿濁更清,襲故彌新,化熟為生,方為避熟之法。

崔如琢:為藝之病

春江一曲抱村流 2013年 75×47cm

鄭板橋所說的“靈苗”,石濤所說的“天蒙”,皆指先天秉賦,含有天授之意。天授亦有所長所短,為人師者絕不可以己之所好,強施於徒,必當據其性之所適,使其天分得到最充分的發皇。

昧於道者如醉人。方其醉時,恣性而為;及其醒也,莫不愧恥。昧於道者,初或以為無缺,逮至有悟,自視此前所為,則駭且懼也。

司馬遷的《史記》、司馬光的《資治通鑑》,皆傾盡畢生精力而撰成,遂為後世治文史者必備之書。返觀今日,總覺時人成書太速,出書太易,但愈速愈見其譾陋,愈易而愈不傳。因此,我經常奉勸年輕人要有“十年磨一劍”的精神,不要及早辦畫展、出畫冊,不要有了一點成績就唯恐天下人不知。為藝貴在自家苦用心力,非假外力也。

崔如琢:為藝之病

茂林坐終日 青山娛我情 2013年 75.5×48cm

為藝者,若有名利之念盤繞於心,則藝事必難有進境。唯空諸萬有,方能包藏萬有。

荀子《勸學篇》有云:“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生於茲世者,當作“為己”之畫,方為正途。如果一個畫家一天到晚想著“為人”,想著四處鑽營,沽名釣譽,肯定畫不好畫。在創作《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這幅畫時,老莊的無為之境與佛家的禪趣無時不盤繞胸中,下筆“意守空靜”,此時,雪滌凡響,棣通太音,念慮內忘,等齊自然,一種清虛空明、神與物遊的審美意境,不期然而至——這大概就是前賢們所追慕不已的“詩之至處”吧。

崔如琢:為藝之病

啼鳥雲山靜 落花溪水香 2013年 75×47cm

老子主張見素抱樸,少私寡慾。苟無私慾,靜固靜也,動亦靜也;若有私慾,動固動也,靜亦動也。

阮籍之《詠懷》,兼得《風》《騷》之神,故論者或言本於《風》,或言出於《騷》,為藝者由此可悟前人學古之妙。

學古者,須有一種渾渾穆穆的真氣,使其融化眾有,別具自家面目方佳。是氣也,不必人人皆同,當隨其性而出。

崔如琢:為藝之病

寒心清曉 2013年 75.5×48cm

用筆雖講求力度,但不可一味乖張,劍拔弩張。須精氣內斂,光響和發,斯為上乘。

學古人之難,難在分寸的掌控。不似,則失其所本;太似,則失去自我。李白、杜甫之所以獨高於唐人者,就在於“似與不似”之間。明乎此理,方可論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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