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阻力與軍事謀略的信息原則

克勞塞維茨曾用"戰爭迷霧",來比喻戰爭中普遍存在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的總和構成戰爭阻力。在古代戰爭中,指揮員主要靠感官和"用間"接收和獲取信息,濃厚的"戰爭迷霧"帶來了諸多不確定性。局中人藉助"戰爭迷霧"施韜展略,局中人施韜展略又加重了"戰爭迷霧"。於是,軍事家總希望知道"山那邊"的事情。

直到20世紀前半葉,不斷擴大的戰場,諸軍兵種協同作戰,使組織指揮日趨複雜。與此同時,無線電電報用於軍事,飛機空中照相出現於戰場,報紙、廣播等大眾傳媒全力服務於戰爭,軍事家的眼界大大擴展了,組織指揮的手段空前提高。但總的說,這一時期的信息技術,還僅僅是對人的感官功能的擴展。軍事家雖然能夠看到一部分"山那邊"的事情,但是還不能看清事情的真偽。

謀略的籌劃與設計需要"知彼",而謀略的實施則必須讓"彼知"。就是說,要有信息渠道把你"想讓對手知道的東西"傳給對手。在前邊講到的諾曼底登陸作戰中,盟軍環環相扣的龐大欺敵活動,都只有讓敵人看到、聽到、瞭解到,成為敵統帥部的決策材料,才能產生實效,使對手去做盟軍所期待的事情。當時,盟軍針對德軍最為依賴的四種信息渠道,從四個方面進行謀略設計:一、針對德軍的空中偵察,設計目視欺騙。主要是佈置假目標,實施戰術示形。二、利用德軍無線電截收能力,設計無線電通信欺騙。三、利用破獲變節的德軍間諜,即"雙重間諜",為德軍總參謀部傳遞假情報。四、利用新聞宣傳,製造假新聞,為戰役偽裝服務。

各條向敵統帥部傳遞信息的渠道暢通度不同,敵統帥部對不同渠道傳來的信息認同度有異,謀略設計時對信息渠道利用應把握側重點。還以諾曼底登陸戰役為例,曾一度,盟軍把無線電欺敵作為重點,但由於當時德軍把無線電截收部隊的主力用到了正在激戰的東線,沒有足夠的力量對付西線。另外,英國的無線電通信量大而混亂,很難讓德軍在恰當的時間準確截收"想讓他們知道"的情報。實際上,最起作用的是"雙重間諜",最成功的是"反間計"。

在活力對抗過程中,信息技術的發展,一直帶有兩重性,一方面不斷提高了軍事指揮員"知彼"的能力,克服著不確定性;另一方面又不斷開闢出讓"彼知"的新通道,增加著不確定性。如果說,以往的戰爭因缺乏軍事信息和情報,是造成戰爭阻力的主要因素;那麼,在信息時代,信息過剩、信息超載、信息盈餘、信息膨脹、信息氾濫,則是戰爭阻力的新因素。謀略設計既需要獲取儘可能全面的信息,又需要從大量的信息中選擇、分析、辨偽、處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英國有一位情報官,採取一種"可信度"組合分析法,頗為後人重視。他先對信源進行分析,並根據信源的可靠度,分出甲、乙、丙、丁四個質級。之後,再對信息內容的可信性,分為A、B、C、D四類。每當接到新情報時,依據經驗和已知情報,判斷這一新情報內容的可信性屬於那一類,再確定出這一新情報的信源屬於那個質級。這樣,他就可以根據信源可靠度和內容可信性的座標,對信息作出質量評估分析,服務於軍事決策中的謀略設計。

總體上說,軍事系統可分為"行動系統"和"認知系統"。前者包括軍事打擊力、機動力、防護力和保障力,後者是指信息收集、傳遞、處理和人機結合系統。20世紀後半葉發生的新軍事變革,實際是軍事"認知系統"的革命。在透明化戰場上,擁有"制信息權"的一方,才有控制權。對"制信息權"的最簡明理解是:在瞭解敵方一切情況的同時,能有效阻止敵方瞭解已方的情況。謀略需要"制信息權",謀略又影響著"制信息權"。擁有信息優勢的一方,可以爭得戰場的單向透明;處於信息劣勢的一方,也正好可以藉助對方獲取信息的優勢,把想讓對方知道的信息傳給對方。計算機擴大了人腦的功能,但還不能代替人的判斷,最後的決心還靠人腦。1862年,正值美國南北戰爭重要時期,南方李將軍的一份特別命令,落入北軍將領麥克萊倫手中。這份命令詳細闡述了南軍的行蹤和意圖,反映出李將軍岌岌可危的處境。麥克勞倫握在手中的是一個黃金機會,可是,他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起初,他判斷這是個騸局。後來,待他反應過來,南方叛軍已經重新集結起來。

在信息時代,計算機縮短了人的心智與認識對象的差距,為軍事家提供了一種儘可能全面瞭解戰場的工具和方法。另一方面,計算機產出的信息,大於它處理的信息。因此,軍事家與戰場的距離也同時在擴大。正如此,美軍新軍事變革的下一步行動,將著力把信息優勢,推進到決策優勢。

以謀略控制對手,說到底是製造信息誤導:或攻擊敵信息基礎設施,或進入指揮決策支持系統,或利用敵獲取信息的優勢播撒"戰爭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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