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距離多遠？”
“圖上距離不到一釐米。”
“那心上距離呢？”
<strong>1.
我喝多了酒，打開微信“附近的人”，大家聊騷的意圖明顯極了，話不過三句就急不可耐地問我需不需要人陪。
我一個一個拉黑，剩下最後一個的時候，他很認真地詢問：“你為什麼打開這個功能？”
我藉著酒勁兒，講了幾句平時不敢講的真話：“不過是想讓我愛的人知道，我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病了我可以去陪他，他餓了我能趕過去做飯，他不開心了我能揣著一兜冷笑話出現。”
“那你們距離多遠？”
“圖上距離不到一釐米。”
“那心上距離呢？”
我沉默了好半晌沒有說話。
對方又發過來一條消息：“你還記不記得米萊？”
我知道他指的是《奮鬥》裡那個喜歡陸濤的米萊。
在電視劇的末尾，陸濤陪米萊舊地重遊重走青春，他們一起去買冰淇淋，米萊給陸濤唱了一首《左邊》，說：“你已經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我好了，你走吧。”
她曾桀驁不馴又信誓旦旦地對陸濤說：“陸濤，我就等你，就等你，你沒結婚我等你，你結了婚，我還等，我現在等你，我以後等你，我永遠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死你……”
最後究竟輸給了什麼？大概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的愛吧。
同樣的女性角色還能列舉出很多個，就近來說大概是《春風十里，不如你》裡的小紅。
在這類型的故事裡，通常男人女人各有分工，男人主要負責對女人使壞，女人主要負責對男人好。
當初我對這種混蛋分工特別不滿意。可是現在，我遇到了肖朋，我認命了。
唯一不同的是，就算我們分開了，他拒絕了我，我對他也永遠沒有埋怨。
但我不會再靠近他了。
如果他有求於我，我依然會鞠躬盡瘁。從今往後我會把喜歡藏起來，不再招搖過市了，我會努力過得好，希望他也是。
<strong>2.
我搬來了離肖朋家不到兩公里的地方，瞞著他。他只知道，他經常在家門口“撿到”各式各樣的便當，中秋節的時候撿到各種餡兒的月餅，垃圾永遠有人倒。他訝異於保潔阿姨什麼時候服務這麼到家了。
他在KFC工作，永遠上夜班。我和他私下約著見面的機會不多，每次看到都覺得他面色蒼白雙目無神，彷彿活不了幾年。他身體太差了，這就是我搬到他住處附近的理由。
沒告訴他是因為，那時候我們已經分開了，他說我應該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他說他無數次想過跟我結婚，但他真的不愛我，他不能騙我。我不信。
他又問我：“大多數中國男人尋找伴侶的模式都趨向於‘找媽’，你難道想一輩子給我當媽嗎？”老實說，他突然這麼問我，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只知道吃喝拉撒愛肖朋這五件事一件都不能少。
那時候我還在想，兩個人在一起多簡單啊，你愛我，我愛你，牽手親吻，擁抱，再在心裡開出無數朵小花。我全然不知道摩擦會腐蝕掉你對一個男人的全部愛情與期許。
還有，我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因為不愛我，才離開我。
我和肖朋在一起將近四年，同居三年，連長相都越來越接近。都說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久了，行為模式和思維方式都會越來越像。
肖朋是絕對的悲觀主義者，我是天生的樂觀主義者。點到不好吃的外賣他會憤恨不平：“全長沙這麼大，居然找不出一個會做飯的廚師，這個世界完蛋了！”
看到難看的電影他會氣血上湧：“這種電影也能打五星？為什麼所有人都是喂什麼就吃什麼，他們難道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嗎？”
一次我深夜發燒打車去買藥，滴滴司機看我燒得已經走不動道了，把車停在路邊替我去藥店買藥，然後扶著我上樓，把我送到家門口。
我把這事告訴他，他發出一聲冷哼：“你以為人家是真的想對你好？人家不過是圖你一個五星好評罷了，這種套路也就對你這種傻白甜姑娘頂用。”
雖然最後我的確給了司機五星好評，但我內心還是暗暗覺得肖朋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人活一世，均非聖賢，為什麼一定要看什麼做什麼都用上帝視角？
但我又不想為了這些事傷感情，所以在肖朋心裡，我幾乎快變成了一個沒有獨立思考的人，我很少在他面前發表觀點。因為我知道一討論，免不了又是一頓爭吵。
從物理層面來說， 能量是守恆的，如果一個人傳遞過多的負能量給你，會消耗你很大一部分精力。而正常的愛情邏輯是，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變得更好。如果你因為和一個人在一起，變得更陰沉更消極，那或許就不是好的愛情吧。
在一起四年，肖朋上了三年夜班，每天早上六點下班，我每天都會等他下班，1095天，無一例外。
餐桌上有熱氣騰騰的麵條，冰箱裡有新鮮牛奶和水果，肖朋有一個奇怪的小癖好，他需要別人用手指輕輕撓他的後腦勺，他才能睡著。
我們一人一隻耳機，伴著節奏我的手指在他的後腦勺上輕輕滑動，他沉沉地睡過去，我輕輕說一句晚安，親吻一下他的後頸，然後翻過身來，開始入眠。
突然有一天肖朋說要跟我分開，理由是他真的不愛我。可我該怎麼去設想，一個男人不愛我還跟我在一起四年呢。
“離開我，過點兒正常生活，去結婚吧，女人一旦過了三十歲就完了。”他拿出事先打包好的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strong>3.
我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出門，想不明白的事兒太多了。我不飲酒，也不吸菸，我開始吃安眠藥，藥勁兒一上來就躺在床上閉上眼。一閉上眼睛就感覺房間地板上有很多雙腳走來走去，吵得我夜不能寐。
期間我去KFC偷偷看過他幾次，他滿臉倦容，看起來並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我打聽到他的新住所，我也搬家了。
搬家以後我開始嘗試積極的生活，我不跟他聯繫，卻一直偷偷關注他的社交賬號，看看他在做什麼，有沒有交新的朋友。我不再想親近他，也沒有愛別人的心，日子不鹹不淡地過。
突然有一天半夜他打電話來，說就在我家樓下，問我門禁密碼是多少。我沒有問他從哪裡知道的我的住址，只是穿著拖鞋默默下去迎接他。
這麼些年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這樣吧，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我等他，他什麼時候離開，我去送他。
下樓之前我把家裡唯一我倆的合照藏起來。他進來後好奇地在房子裡轉來轉去，東張西望，還調侃了一句：“想不到咱倆住得這麼近。”我當然沒有錯過他嘴角的苦笑。
那晚肖朋留在我家睡覺。我們平躺在床上，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還是我按捺不住，率先開口：“今天怎麼想起要過來？”
“因為我覺得我太壞了，蘇漾比我善良多了。”
蘇漾是他喜歡了好多年的女人，他之前表白過無數次，都被拒絕了。
最後一次表白的時候蘇漾對他說：“你如果再這樣，我以後都不會理你了。”肖朋只好作罷。和我在一起的這幾年他們不聯繫，但肖朋心裡怕是一刻都沒放下過她。
他抬起腳來給我看他的腳趾頭，上面有一道很深的劃痕，血跡甚至沒有幹。
“她今天來找我，我們上床了，在此之前這麼些年，我們做過最親密的動作是握手。”
“哦，動作太激烈所以把腳劃傷了？”
我的語氣出奇地冷靜，這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他清了清喉嚨繼續說，聲音輕飄飄的：“都說女人過了三十歲就完了，可她還是那麼好看。”
我沒有問他們為什麼要上床，也沒問他我算什麼，這些問題都太傻太天真了。於是我繼續保持沉默。
“她說這麼多年她總拒絕我，她一直害怕我去死。今天我想到這句話，我突然害怕你也去死，於是我想來看看你。”
“蘇棉，這輩子只有四個人可以殺死我。我爸、我媽、蘇漾，剩下那個就是你。因為我欠你的，這輩子還不清。”
他那天斷斷續續絮叨了一晚上，比如他說男人愛一個人看的不全是心，還有一個人的樣子，比如他很自私。我全都聽進去了，居然沒有任何發問的慾望，眼看天快亮了，我摸了摸他的髮梢，我說：“睡吧，肖朋。”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我抬起右手，拱起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後腦勺，用口型說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醒來，我們若無其事地洗漱，一起吃午餐。午餐過後，他說煙抽完了，他該走了。
我送他去樓下打車，出租車絕塵而去，離開我的視線，我居然忘了揮手說一句再見。
<strong>4.
他走了之後，我無心打掃房子，因為全是他的氣息。床頭的右手邊有一箇中南海點8的空盒子和一個綠色的打火機。
如果肖朋拉開我的抽屜看一眼的話，他會發現，第一層是他的舊T恤，第二層是一雙新拖鞋和一件新睡衣，是他的尺碼。第三層，是一條沒開封過的中南海，和一堆空煙盒子。
也就是說，我一直在等他回來，然後我們像一切都沒發生過那樣，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
他走之前我把我房間的密碼告訴了他，因為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再來了。
他還調侃我：“你就不怕我在你家裝針孔攝像頭？到時候你就把各種漂亮姑娘往家裡帶，我好輪番偷看她們洗澡。”
說這話的時候他嘴角掛著我熟悉的痞子氣十足的壞笑，我回擊他：“我巴不得你裝攝像頭，這樣以後我在這房子裡抽菸喝酒失眠踱步跳舞自殺，甚至和別的男人上床，你都會一清二楚。我要讓你一輩子都記得我。”
其實這不是我的真心話，我真正想說的是，肖朋，家沒了你不過是一棟房子，這幾十平方米的空間你隨時可以來去自如。
更何況我家裡沒任何貴重物品，我最貴重的物品就是你。你走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再回來我又是富可敵國。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所有的愛都給你，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值得擁有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
你選擇死，我讓你踏著我的屍體，給你當墊背。你活，我放任你去實現你人生所有的可能性，在你低谷時擁抱你，在你成功時和你一起慶祝。
你說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你不會和她在一起，我不會和你在一起。肖朋，我不要在一起，我只要你快活。
愛是什麼？愛是一種違背天性的感情，愛是“人的尷尬、不知所措和無能”。
在遇到你以前我覺得談戀愛是開心就笑，難過就哭，吃醋就皺眉撅嘴。誰管，反正沒什麼套路，唯一的方法就是一顆真心向前衝，你不愛我還能愛誰？你是我註定的人了，你走哪我就跟哪，就是倔，甩都甩不掉。
誰談個戀愛還不是紫霞仙子呢。當時我真以為人跟人之間能有命中註定，後來沒想到男人會在意胖瘦美醜，女人會在意窮富帥矬。
我聽過最美的晚安故事是什麼你知道嗎？我現在講給你聽：
“十年前，第一次給你說晚安，我激動得失眠了一整晚。十年後的今晚，再對你說晚安，不再失眠了。但是你的頭壓得我的胳膊有點酸。祝你晚安。”
但後來我又聽說，早安比晚安珍貴多了，因為想和你一起睡覺的人很多，想陪你起床的人卻很少。希望不管路途有多遙遠，都能有人陪伴在你身邊吧。
我不知道那天如果我說我家裡恰好多了一包煙，你會不會留下來。我只知道，想說的話還是沒有盡數說完。
<strong>這一生，真的太短了。短到來不及再說一句我愛你。
肖朋，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祝你晚安。
《想把我唱給你聽》，來自對音樂有執念的昔央，以獨特的方式記錄著故事，慰藉那些在愛裡困惑而昂揚的人。
<strong>這20個故事裡，愛情與民謠惺惺相惜。
多的是娓娓道來的坦誠相見，多的是離散後含笑的溫軟回憶，多的是偏執而有力量的自我成長，多的是遊走的愛的邊緣，卻不吝付出的人。
他們的愛如野草般，生生不息。愛情裡的千百種模樣，在這裡一覽無餘。
這些民謠裡，會有你的心事。這些故事裡，也一定有你的生活。
倘若累了，來這裡聽聽單曲循環過的老歌，想想記憶星河裡的故人，也是好的。
最後，感謝<strong>馬條、曉月老闆、唐映楓、馬叛、夢野等諸位老師的推薦。
希望拿到這本書的人，在生活中各憑本事爭取尊嚴，轉頭奔向愛裡時又能心安理得當一頭不會被俗世打擾的“沉睡的豬”。
總之，祝你我可以在情愛裡永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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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謠與你有過什麼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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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想把我唱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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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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