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解子平到何時「轉載」

誤解子平到何時

——初探歐陽學派命理

作者 黃大陸

讀古書難,讀古代命書更難。一是古人用詞簡略,語義艱深,對許多重要的基本概念如用神、格局、忌神、喜神等均點到即止,未作詳盡闡明,致使各師各解,異端叢生;二是古人不肯輕洩秘訣,在不少關鍵處常常語焉不詳,致使後學者一字不明,便生歧疑,參之不透,則只有人云亦云,以訛傳訛;三是諸如《淵海子平》、《三命通匯》等子平要典均非子平親手所著,而是其徒孫輩所著,其中已然匯入了他家內容,這樣便使前後文之義不盡統一,甚至有些自相矛盾,後學者要想明辨其中的真偽優劣,其困難不亞於在昏暗中鑑別假幣。

因此,即使是從小就搖著腦袋口誦之乎者也長大的古人,誤解子平本義的學者也不在少數。如明朝學者雷鳴夏,“究心命理已三十餘年”,尚且稀裡糊塗,不知子平真義,後來“夢一異人”連續四個月授給他“子平要理”,他才“訝其言與平日所聞者異”,始知許多江湖命師還沒有窺到子平的堂奧。這位夢中異人傳授給他的“子平要理”是什麼內容呢?就是“隨諸格之純雜喜忌,以定人之壽夭窮通”,也就是以格局的成敗喜忌論命!為了不使後學者像他那樣白走三十餘年彎路,他寫出《子平管見》一書,把子平最核心最重要的方法昭示給世人。該書與現代流行的命理書完全不同,絕口不提什麼扶抑、調候、通關的“平衡用神”,也不花篇幅來論述如何分析日元的旺衰強弱,滿本所講的內容只是“諸格之純雜喜忌”,以格局論命。

清乾隆時期的胡焜倬,15歲起就苦讀經史子集,後來考了一個“副貢”,當上了“官學教習”,其古文底子自然是很紮實的。他嗜好命學,對《淵海》、《大全》、《三命通匯》、《星學大成》等命書“悉心參究,晝夜思維”,並與一個叫章君安的同道朋友“彼此辯難”了三年,自以為對《三命通匯》等書已經“闡發無餘蘊”,徹底整明白了。豈知後來有幸見到了沈孝瞻所著的子平手錄,竟“不覺爽然自失”,發現自己以前還是沒有揣摩到子平要理。讀了那本完全以格局成敗喜忌論命的子平手錄,他和章君安才幡然醒悟到子平要理之所在,不由得大讚該書曰:“此談子平家真詮也!”遂將該書命名為“子平真詮”。

本來,子平要理至此已大白於天下,因為《子平真詮》所說的用神、格局、忌神、喜神等基本概念都是與《淵海子平》、《三命通匯》等子平經典相互吻合的,其論命方法也都是以格局純雜喜忌為主線條來展開的。可是,由於任鐵樵氏無緣讀到《子平真詮》,他像早年的雷鳴夏、胡焜倬、章君安等人一樣,對子平用神、格局等概念模糊不清(更談不上精通格局了),但卻自以為深知子平,在其註解的《滴天髓徵義》一書裡錯誤地將“用神”這個子平的核心概念,理解為具有扶抑、調候和通關這三大作用的所謂“平衡用神”,完全曲解了子平用神的本義。到了民國時期的徐樂吾,他雖然有幸讀到了《子平真詮》,但是由於受到了任鐵樵的誤導,便沿用任氏的錯誤方法再去註解《子平真詮》和《窮通寶鑑》等書,錯上加錯地將所謂“平衡用神”、“調候用神”論命法廣為傳播,致使本已蒙上了許多歷史塵埃的子平命理,變得面目全非了。

好在江湖大了,雖然人們的從眾心理很強,但總還有幾個獨立思考的人,不會全都跟著任、徐二人的屁股後面瞎跑的。其中有位名叫歐陽玠的命理學者,便發現了“任鐵樵、徐樂吾所注之《滴天髓徵義》及《補註》,皆不得原書真義。又《窮通寶鑑》一書,過於呆板不通……此書系明末遺物,當今命家有視為珍寶者,其實並無保存之價值,其它坊間命書不下數十種,皆不知格用,不辨真假,何能教人?何能流傳後世?誠可嘆也。”(引自《神秘命理學》)他發現子平論命程序本是“定格,取用,明喜忌”,不用根據身強身弱取什麼“平衡用神”,也無需調候。

其弟子許羽賢則以“誤解子平一千年”這種駭人心目的書名,猛發雷霆之聲,說:“可嘆的是,當今子平學界大都師法前清任鐵樵、袁樹珊、徐樂吾、韋千里等先賢著作,並且奉為圭臬,不容更改、壞疑、駁斥,導致盡收其成篇套命理論,真正要派上用場,幾乎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實在令人遺憾。千年來子平不進反退,乃學者過度迷信經典名著的權威性,卻疏忽了去印證其內容之真實性,使力的往死衚衕猛鑽而不自知。”

這位許先生還在其《子平也瘋狂》一書中指出:“如今,定格局,取用神,明喜忌,已經淪為空談,不過隨便喊喊口號而已。更可笑的是,用神原為維護格局所需而取,今竟誤解為扶抑日干而取;格局中和原指體用中和而言,今竟誤解為八字中金木水火土的分佈是否均衡。這些傳承錯誤下的產物,今竟成為大師們津津樂道的學理,此豈不悲哉!哀哉!”

這些話切中時弊,發人深省,無異於茫茫黑夜中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閃電。此派不像李涵成輩所謂“新派”,一口否定掉古今中外所有命理,打腫臉充胖子式的要做一個無根無源的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易聖”,結果卻成了命學史上的一個笑話。我們可以從歐陽學派的書籍中看出,他們不是那種初學三年便以為天下無敵的無知狂徒,更不是那種急於發財而胡亂拼湊他人文章成書的“命理組裝大師”,他們都是認認真真做足了功課的學者。即如李銘城的《子平計量學奧秘》一書,就是他經過了“近二十年的反覆修訂探討,探討修訂之後”,才發表出來的著作。即便如此,鍾義明弟子張建民先生還是在該書的序言中說:“兩年來,李(銘城)老師在命學上給了我不少啟示,可是很討厭的是——他經常在‘推翻前論’,搞得我好像在學巒頭的時候,常常暈山。每當好不容易前一趟他所談的理論,我才弄明白,下一趟討論時,他又會提出更精準的論法……”即此可見其求真務實並不斷探索的精神。

然而,非常非常遺憾的是,歐陽學派雖然發現了任、徐二人及《窮通寶鑑》等命書的理論錯誤,批判了所謂“平衡用神”和“調候用神”的荒謬性,但還是沒有參透出子平真義!他們知道了格局論命的重要性,也反覆強調“凡看子平之數,取格不定,十有九差”,然而他們卻仍然弄錯了格局或用神這個頂頂重要的子平概念!

歐陽玠、李銘城、許羽賢,這三位歐陽學派創建人一致認為:八字經過了合會刑沖剋害的干支作用後,旺衰已經改變,最後留下來一個最旺之字,即為“格局”,稱為“格神”,以克洩格神者稱為忌神,以生格神及克洩忌神者,稱為喜用神。所以喜用神可以多至三個,但須分為等級,有第一、第二、第三等喜用神的輕重緩急。

這種“格局”是子平所說的格局嗎?這種“用神”是子平所說的用神嗎?

考《淵海子平》、《三命通匯》等子平經典,沒有專門論述用神的章節,我們從這些經典中既找不到任、徐二氏所謂“平衡用神”的出處,也找不到歐陽學派所說“格神”的任何文字依據。佔了子平經典中三分之二篇幅的內容都是格局。試想啊,用神是何等重要的東西,為什麼子平不作專文論述呢?因為子平之用神就是月令人元司事之神(《三命通匯·論人元司事》雲:故支中所藏者主命,謂之人元,名為司事之神,以命書言之為月令用神),也即月令用以成格之物,論用神即是論格局,論格局即是論用神,所以不必于格局之外另論用神。《淵海子平·寶法之二》雲:“子平之法,以日干為主,先看提綱為重,次用年日時支合成格局,方可斷之。皆以月令為用……月令用金只用金,用火只用火……”意思很明白,子平之法就是以月令提綱為用神,配年日時干支以成格局,然後以格局之成敗喜忌斷命。《子平真詮·論用神》也明確指出:“八字用神,專求月令,以日干配月令地支,而生克不同,格局分焉。”《子平集要·論看命取用法》則說得更清楚:“故子平之法專重月建提綱,取月建地支為用神,如甲乙日生人系子月,即為印綬格;系丑月,即為雜氣格;系寅月,即為建祿格,皆從月建之地支而起。” 子平九宮派的《格局真假論》也直說:“月令格局即用神”,此派傳人孫有元(蒼燃東澤)先生在網上發文《淺談八字入門》雲:“師父傳藝時給的說法是:格、局、象,其實說的就是八字的用神!”

瞧瞧,還有什麼疑問嗎?在子平經典中,取用神就是取格局,取格局就是取用神,格局即用神,用神即格局,這不是一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有根有據的事情嗎?這“用神”與扶抑、調候、通關等說法毫不相干,與歐陽學派所說的“格神”或“格局”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其所謂“格神”者,是指八字經過會合刑沖剋害後留下來的“最旺之字”,而子平說的是“八字用神,專求月令”,“皆以月令為用”,並不是什麼八字中的最旺之字!子平之用神就是月令用來成格之物,是構架格局的第一主角,是格局的核心,因此格局與用神就是一回事。歐陽學派的“格神”除了他們自己知道是什麼東西之外,滿天下真正的子平傳人肯定是不知為何物的。

真令人哭笑不得啊,發現人家誤解子平一千年的歐陽學派,自己也誤解了子平格局的含義!他們將“格局”與“用神”看成是兩碼事,還說什麼“生格神及克洩忌神者,稱為喜用神”,瞅瞅,這裡將“喜用神”混為一談,須知子平的用神與喜神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當用神為殺傷梟刃四惡神時,喜神都是制化用神的,又怎能將二者混為一談呢。只有任、徐二氏那種假子平的“平衡用神”論命法,才鬧不清喜神與用神的區別呢。怪不得李銘城要常常“推翻前論”,怪不得張建民要“常常暈山”,因為歐陽派的“格神”同任、徐二氏的“平衡用神”與“調候用神”一樣,都不是子平的東東,言之無據,循之無法,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到了水深摸不著石頭的地方就順水漂了。

在這一點上,命理名家梁湘潤要比歐陽玠看得更明白。他在其《子平真詮今注》裡說:“明代用神即是格局的別名,譬如以財為用,即是指正財格”;“用神即是格局,用神與格局乃是同義而不同名,二者別無差別。”他能發現這一點,確屬難能可貴,要比任、徐二人強多了。但萬分可惜的是,治學認真的梁老先生也沒有將這種用神概念進行到底,繼續沿著子平“去留舒配,論格要精”的這條直路上走下去,結果還是誤入了“取格不定,十有九差”的歧路,從而懷疑子平格局論命的普遍實用性,最後只有將其所謂“格局用神”、“平衡用神”和“調候用神”一大鍋煮起來,來個兼蓄並用,雖然這幾種“用神”相互矛盾,水火不容,有你沒我,有我沒你,但在解釋某些疑難八字時卻可以左右逢源,以這種“用神”解釋不通的,便可以另一種“用神”來解釋,兩種“用神”都解釋不了的,還有第三種“用神”總可以解釋吧。儘管梁老先生主張以“調候用神”為第一用神(這已經是非子平用神了),然而後學者們還是在他那些相互矛盾的“用神”混戰中找不著北!

許羽賢先生在其《子平也瘋狂》中說得好:“……殊不知格局為論命之樞紐,不明格局者乃不懂子平之真義也。”這話與子平九宮派的“若然識得格局法,生死窮通一掌中”的說法是一致的,都強調了格局法才是子平論斷生死窮通的至上寶法。的確,不懂格局即是不懂子平,不精格局即是不精子平,而不精子平就極容易誤解子平,曲解子平,亂解子平。正是由於許先生自己誤解了子平格局的含義,所以,他才沒有發現所謂“平衡用神”論命法並非傳統的子平論命法這一事實。他在該書“關於子平命學的部分”一章裡說:“按傳統法取扶抑、病藥、通關、調候為用神的論命方式正不正確?根據我們臨床試驗的結果是:應驗率很低,其中偶有一二巧合者,亦不過誤打誤撞而已,非學理使然。不過,傳統論法的最大特點就是給予論者很大的唬爛空間,因此流行千年,歷久不衰。”看看,他居然將這種“應驗率很低”而且在子平經典中找不到任何依據的“平衡用神”論命法稱之為“傳統論法”,這不是愈說愈離譜了嗎?更令人可悲可嘆的是,這種以錯注錯,以盲引盲的現象至今還相當普遍,許多人又跟在許先生的屁股後面將這種偽子平法稱之為“傳統派”,而把真正的傳統派叫做什麼“格局派”,錯把妖種當神種,硬拿羊屎顆兒當珍珠!

如果我們只是把子平術當成一種混飯吃的江湖小把戲,那麼我們就不必費神去探究誰是誰非,大可以將幾種用神胡亂並用,來個亂拳打死老師傅,能蒙倒人就行。但是,倘若我們要把子平術當作一門學問和人生預測技術來研究,那麼我們就得認真對待,就得較真兒,將子平的用神與格局等基本概念徹底整清楚,釘是釘,鉚是鉚,不能釘鉚不分,把用神搞得一詞多義,模稜幾可,使子平命學淪為一種可以作任意詮釋的江湖騙術。須知,如果一門學問或技術的基本概念都模糊不清,那麼這門學問或技術就只能在下三流中混,永遠也無法進入科學的殿堂。

因之,我們不能死信什麼名著或名師,也不管這個派或那個派,只要是打著子平旗號的,我們就都得考究其對子平基本概念的定義。只要其基本的東西正確,大方向沒錯,那麼條條大路都可以通北京,但如果連基本的東西都整錯了,大方向走反了,那結果就只會離北京愈去愈遠。雖然,我們也不能完完全全迷信子平,但我們必須得先弄清子平的本義,如果我們學會並掌握了真正的子平術,發現運用起來並不靈光,那麼我們再予以修正或將其全盤推倒也未嘗不可。問題是,現在滿世界玩“平衡用神”的命師,以及那些創“新派”立“新法”的人物,他們連最基本的子平概念都理解錯了,尚且不能自知,哪裡還談得上真正掌握了子平術呢?哪裡有資格創“新派 ”立“新法”呢?

有人會說,以“平衡用神”或“新派”、“新法”算命,有時候也挺準的。是的,即使是完全不懂子平基本概念的命師,有些時候也能給人家蒙準,這並不奇怪。筆者就熟知一位已在街頭算命十幾年的“老師傅”,他因眼睛極度近視,無法從事其他工作,便混在算命先生隊伍裡找食吃。他從未讀過子平書,也沒有參過師,他學習的唯一方法就是天天坐在盲人命師身邊,把盲人命師給人家算命時念叨的那些“鍋巴句”死記硬背下來,然後每天一套一套地重複給他自己的客戶聽。就是這樣糊弄人,竟然也有一些人說他算得很準,有好幾年生意還挺火的,誰知道他至今連八字也排不好啊!他自己真有了點什麼事兒,都是找筆者給他算的。想想看,那些誤解了子平本義,知道一點什麼“平衡用神”、“調候用神”或“格神”的命師,比他懂得多了,有時候給人家算了個滿堂彩,又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呢?

這就是說,我們不能因為以“平衡用神”或“格神”算命有一定的準確率,就認為這些方法是可取的,甚至認為是子平的東西。因為任何一種算命方法,或者不用任何方法,也都能或多或少的算準或蒙準一些人的命運的。運氣好靈感強的時候,即便是胡說幾句,也會算得很神很神呢。

筆者從前參過名師,在流行命理上狠下過功夫,並專職以所謂“平衡用神”給人算命,其間獲得過不少令人嘖嘖稱奇的戰績。但後來發現有很多命例都無法以“平衡用神”或“調候用神”推論,哪怕是知道了被測者的真實情況,也不能從理論上自圓其說。請教個中名師,他們也都理屈詞窮。於是,筆者苦思其中原因,認為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所有的算命方法都只能算準一部分人,沒有那種能普遍適用於所有人的算命術;二是論命的方法錯了,以“平衡用神”或“調候用神”的論命法或許就不是子平所傳之法。如果是第一種可能,那算命術就不過是一種遊戲,沒事時玩玩可以,不能當真,也沒有繼續研究的必要。但如果是第二種可能呢,那就得從頭再來,重新學習子平的基礎知識。

通過幾年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反覆考究,筆者終於發現:不是子平的方法沒有普適性,而是包括任鐵樵、徐樂吾、歐陽玠在內的大多數命理學者都誤解了子平,其誤解的起點便是用神或格局。因為用神或格局是論命的樞紐,所以用神一錯,論命方法則隨之全錯。此後,筆者又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研究並應用這種真正的子平論命法,並用了近四萬個實際命例來推論它,最終發現這種子平論命法就屬於那種能普遍適用於所有人的算命術,其準確率要遠遠高於其它子平偽法。而且,筆者還發現,民間盲人命師的論命方法,一般都屬於這種“用神即格局”的子平真法,雖然他們的方法中都或多或少夾雜了一些非子平的東西。

可惜,自清以來,除了《子平真詮》、《金吊桶秘籍》等屈指可數的幾本真子平書籍外,充斥於市場的絕大多數都是假子平書籍。一百年前的任鐵樵、徐樂吾錯了,現如今的歐陽玠、許羽賢還是錯了,真不知人們誤解子平要到什麼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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