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四十年》:那些被電視機影響人生的年輕人

連《我們的四十年》總製片人王錦自己都說,“豆瓣短評比較多的(聲音)無非三種,第一種就是:這個戲做得比較溫暖,有點像《請回答1988》。”

近些年播出的年代劇、青春懷舊劇、獻禮劇,在涉及到將70-90年代情景再現時,總是無法避免收到這樣的評價。

《請回答1988》好就好在,以幾位年輕人和他們的家庭為支點,緩緩轉出了社會在幾十年裡潛移默化的那些改變。當然,青春的純白燦爛和來自家的溫情柔軟,也是它能夠致勝的重要原因。

而近幾年國內影視劇市場也有佳作,如2017年的《生逢燦爛的日子》,正在播出的《大江大河》,還有這部《我們的四十年》。

請回答,電視年代

《我們的四十年》是一部青春懷舊“口味”的獻禮劇。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既講述北京胡同串兒的成長曆程,也跟影視行業的發展有關係。它改編自原著《電視》,寫得是第一批看電視機長大的青年們,如何從看新鮮到對電視有了感情,最終投身到影視事業中的故事。

中國第一部黑白電視機誕生於1958年,待到金屬小匣子變成大背頭,黑白變全綵,再進入千家萬戶,已經是90年代的事情了。1978年初,北京等幾大城市的市民已經可以憑票購買少量電視機。按照老一輩人的話說,誰家在70、80年代末有電視機,那就是一臺公用的電視機。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瞪著好奇的大眼睛從電視中找小人的回憶,對於80、90後是熟悉的。對於70後而言,一大家子人和鄰里鄰外擠在屋子、院子裡看電視的場景,散場時人們意猶未盡的情緒,有時候院外樹上還掛著酣睡的小孩,如今想來也十分溫馨。

王錦的回憶也有著這樣的溫度。而回憶初次“遇見”原著《電視》,則源於無意中的一次聽書,一聽到是講電視行業的,他就來精神了,要仔細看看“寫得扯不扯”,結果一看便看進去了。原著作者庸人是以北京胡同百姓的視角來“冷淡地打望”時代,影視化的《我們的四十年》冷淡少了,熱烈多了,但京味兒的“痞子”風格還在。

豆瓣有條評論是這樣說的,“開局像《生逢燦爛的日子》般的驚豔,小孩扮紅色娘子軍笑死人,錢波,劉亞津等配角也不錯,一股京片子、衚衕串子味。截止黑子馮青被遣返,子都影業成立,差點沒笑背過氣,絕對值得4星,一點沒爛尾。”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飾演主角們童年時期的小演員和劇中許多看著極為面熟的老戲骨,在開場就為觀眾營造了分外溫暖熟悉的氛圍。小孩兒又靈又皮,大人們捨不得揍,彼此之間也逗趣貧嘴,基調是一種簡單而容易滿足的亮色。

目前的年代劇都很注重“年代感”的塑造,80年代風格的各種佈景道具也越來越精細化,這部劇也不例外。即便是一個基礎場景——午後斜陽一縷投射在身著方領制服的父親身上,好像都恍然讓人回到了過去。

“在佈景和道具上的投入當然是用心的,而且大部分的資金投入都在這裡。”

王錦表示,劇中的每個角色都有做過設計,比如李茂飾演的男二號肖戰,他從小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別人家孩子,爺爺是老紅軍,父母都是文化工作者,自己成績優異,那麼這個角色的設定就是“從小到大嚴格要求自己”。“如果你觀察得夠仔細,有注意到所有人的服裝,會發現肖戰每次出場時,他的最後一顆紐扣都是扣上的狀態,反映他從小到大受到的家庭教育,哪怕衣著陳舊,但是很乾淨,利落規整。”

《我們的四十年》的前半段之所以能讓人們有代入感,就是因為將人物、場景的細節塑造和故事融合在了一起,不細細探究也會覺得和煦舒服。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前半段的金黃色濾鏡下也有一些衝突存在,比如肖戰一家雖然歡迎鄰里來家中看電視,但是肖母文彤覺得煩悶,甚至快要產生心理疾患了。當幾公里外的街坊都坐著公交車來肖家看電視,文彤終於忍無可忍,在眾人圍坐收看《紅色娘子軍》時拔了插頭,所有人不歡而散。

文彤時而過激、時而冷漠的異常表現打破了劇集和諧的氛圍,彈幕裡也被突然轉變的畫風攪和起來。跟彈幕裡許多觀眾的意見一樣,王錦覺得文彤的表現很正常,“即便剛開始很歡迎大家,但是經年累月地被打擾,受不了是一件特別正常的事。”

在《我們的四十年》中,表現衝突和真實也是“重要任務”,而他認為觀眾是能夠接受這種現實主義的,從彈幕裡的觀點交錯就可以看出,“電視劇需要別人看進去,還能感受到點什麼。”

前面溫暖,後面悲涼?

雖然有著側寫電視行業的重量,但是從演員選擇、表演風格和劇情設置上,“懷舊+青春”的這一手牌顯然出得更大。

在他看來,這部劇寫得是小人物,是那些拼搏、奮鬥、徘徊、焦慮,也為生活忙碌的小人物。他們往往無法改變時代,未曾有那麼遠的夢想,但是在為自己努力向上地活著,也能作用到時代。

王錦追劇時會在彈幕中喊,“有沒有00後呀,00後集合!” 結果是,“看這部劇的00後還真不少。”昨日收官,這部劇俘獲的受眾人群和王錦當初的預想基本符合,“年輕人,25歲左右。雖然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但是感覺到那個年代的美好和純真。”

體量不大也沒有大咖演員,這部劇看似不起眼,在播出後實現了“逆風翻盤”,播放量一路走高,目前的單日播放量已經比開播首日高出了9倍,近日也一直佔據骨朵電視劇熱度排行榜前三甲。當前豆瓣評分為7.3分,最高時為7.6分,微博熱搜也沒少上,這部“青春獻禮劇”可以說是出圈了。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播放量和口碑比預想中還要好,接踵而來的是爭議,其中不少是認為後半部分劇情走向處理得不夠好。

王錦一一回應了來自觀眾的爭議。

首先,承認劇情後半部分裡金世佳飾演的馮都,人設的確有些“過”,不該那麼玩世不恭。劇本將馮都40歲以前的歲月都設定為“成長中”的狀態,在受到各種打擊磋磨之後,40歲將是他沉澱昇華的時刻。但現在看來顯然是變化太慢了,“應該在30歲-35歲之間完成人物的成長過程。把目空一切、年少輕狂的狀態最好控制在30歲以前,這才跟現在觀眾們的實際人生體驗相符。”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不久前,金世佳在《我就是演員》中用演技圈粉,此次又因為《我們的四十年》後半段的人設收到了各種不同維度的評價。王錦認為不該由演員“背鍋”,“金世佳只是按照劇本走。實際上他很敬業,是個戲瘋子。比如他覺得自己是底層人,所以主動提出不化妝,整部劇裡都是素顏出現的。”

還有不少觀眾覺得前半段溫暖異常,但是後半段卻逐漸走向悲涼,眾人最終還是團圓了,但是還在的人已經沒有幾個。

柴碧雲飾演的西城,人物slogan是“能活下來,是因為豁得出命來”。被稱為是史上最不認命的剛硬女主,但是卻一直被劇中人預言“活不過40”。事實上也是,苦了一輩子,最終卻患癌去世。

從開始我們就有了伏筆。大家可能無法想象在上個世紀70年代末,在外打拼是種什麼感受,是盲流,要被遣返,沒有糧票還吃不上飯。西城從小來到北京為重病的母親尋醫,幾天吃不上飯是常態。西城命很苦,即便她不認命,她的生命已經在艱苦的生活中慢慢透支了,人生註定在40歲會畫上句號。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王錦想要為那個時代闖世界的人吶喊一句,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許都跟劇中人相似,難以擁有自己人生的完美結局。在他看來,出身底層跟命運抗爭的人必定要接受多種挫折,有膨脹、有低落、有打擊,兜兜轉轉到最後,卻依然是個小人物。“但是精神層面的東西一定是更豐富了,這也是我們想通過這部劇讓大家思考的地方。”

最後,關於前半段“溫暖擔當”馮奶奶配音出戏的問題,王錦希望觀眾能夠體諒老藝術家,“大家喜歡馮奶奶的原因就是因為老師演得非常棒,但是謝芳老師已經84歲了,她拍戲時有些臺詞已經記不清也說不清了,後期試了很多配音演員,儘量使音色相符。”

“可以批評,但是我們無法忍受對謝芳老師的人身攻擊”。末了他很嚴肅地說,“這個你一定要寫進去。”

新舊交替,“慢影視”的不捨

“什麼叫現實主義題材?不僅僅侷限於現實上,古裝劇也可以拍出現實主義題材來。”

是不是現代劇?講得是不是尖銳或鋒利的事兒?最終都要落實在傳遞價值觀上。而思考討論和反思的東西是什麼,哪些地方還需要進步,跟時代精神是否有呼應,王錦認為現實主義題材作品應該具備這些思考。

當然,觀眾思考的角度和走向是不可控的,創作者需要做的是,從開始設定價值觀表達模式到最終放映大結局,用光影、場景、人物、劇情的每一個註腳,將故事暗暗縫合,在這個過程中對“價值觀”和盤托出。

而在現實題材影視劇人物成長的過程中,“打擊”和“迷茫”十分必要,“這些劇看起來節奏可能不那麼激烈,偏向家常裡短,那麼我們的矛盾點在哪裡?就在於內心的矛盾和成長的矛盾之中。”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原著《電視》對於王錦的吸引力一言蔽之,“它是痛並痛快的。”

改革開放至今,新鮮事物對人們產生的衝擊從未停止,而大多數親歷者的人生並不狗血也不具備對抗性,哪有那麼多的反面人物,人們不過是在時代浪潮中不斷向前走。

“這部劇是慢慢地在拍,它必須慢慢地流淌出來,才會有一種溫暖的力量。”互聯網影視作品不斷分割傳統電視臺用戶注意力,並促成觀看審美的迭代。王錦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一桌菜上什麼種類都要有,但他還是希望觀眾能夠給傳統創作者們更多的機會和更寬容的成長空間,細水長流的影視“慢文化”需要時間被理解,“有些’矛盾’可能不會那麼的極致,但是可以供人們先慢慢去品,這是可以看第二遍的故事。”

有些東西隨著時間會逐漸改變和消逝,但有一些則不會。

西城和馮都的感情線最終想表達的是對愛情的忠貞,是被生死相隔的羈絆。還有老北京胡同串兒混不吝的感覺,不向世事低頭、不認輸的那股勁,放在今天,還是能夠吸引到年輕人。

《我们的四十年》:那些被电视机影响人生的年轻人

他回憶起幼年有關電視機的記憶——自己和小夥伴可能會為了看一部劇而逃學,幾家鄰居圍在一個電視機前,大家捧著碗,其樂融融。傍晚的時候,麻利的小夥伴們拎個小板凳去廣場佔位置,等待露天電影的放映……

對客廳文化和人情味的想念,都在這部劇中展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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