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的品性,不光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王小波: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的品性,不光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王二四十岁时,依然很怀念一只猪,就是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因为,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

王二插队时,喂过猪,也放过牛。

那里的猪和牛,都被安排了自己生活的主题。

牛的生活主题是干活,猪的生活主题就是长肉。

有极少数的猪和牛,它们的生活有些另外的安排。

比如种猪和母猪。

种猪的生活主题,就是要当个花花公子;母猪的生活主题就是生崽儿。

但,它们对这些安排并不是很满意。

种猪有时候,死活都不往母猪身上跳;母猪有时候会吃掉自己下的小猪崽子。

有关这方面,王二说:总的来说,人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

十九(桃十九,指作者本人)看来,猪不想接受又能怎么样呢。直到现在,猪的生活不还是被人安排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一只猪,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王小波: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的品性,不光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这只猪是一种肉猪,意思是应该被阉掉。

但,这只猪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还能跳到房顶上晒太阳。所以,它总是到处闲逛,并不在猪圈里待着。

这只猪的鼻子还特别灵,能老远闻到劁猪刀的味道,就算是把刀藏在身后,它也能闻出来。

所以,这只猪也就没有被阉掉,谁也逮不住它啊。

王二说,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说它活得潇洒。于是,王二就认它当了兄长,厚着脸皮喊它猪兄。

如果你了解王二的话,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王二不只有猪兄,还有马兄弟。关于王二和他的马兄弟的事儿,咱们下次再说。

王二总是拿最好的食料喂他的猪兄,猪兄吃完了,剩下的细米糠再兑到野草里,去喂别的猪。

其它猪看了,嫉妒的不行,一起乱嚷,但王二和他的猪兄,都不在乎。

猪兄吃饱后,喜欢跳到房顶上晒太阳,模仿各种声音。

它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学的都挺像。后来,王二的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给它招来了大麻烦。

王二插队的地方,有座糖厂,中午会鸣一次笛。老乡们听到汽笛声就收工回来。

猪兄每天上午都会跳到房顶上学汽笛叫,老乡们听到它叫就收工回来----这比糖厂的汽笛早了1个半小时。

王二说,这不能怪他的猪兄,猪兄毕竟不是锅炉,叫声和汽笛差别还是满大的。但,老乡们硬说听不出来。

于是,领导上决定要治治这个破坏分子。

但,王二并不担心,因为一百人也逮不住它。狗也不行,猪兄跑起来像一颗鱼雷,什么都狗都经不起它一撞。

谁知道,这回动了真格的。

一队二十几个人,手里拿着手枪。二队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火枪。在猪场外的空地上兜捕王二的猪兄。

这使王二陷入了矛盾:

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该舞起两把杀猪刀冲出去,和它并肩作战,但又觉得这样太过惊世骇俗----它毕竟是只猪啊。

后来,王二说,真正的问题是,他不敢对抗领导。

于是,王二在一边看着,谁知猪兄冷静之极。

躲在火枪和手枪的连线内,任凭人喊狗叫,不离那条线。这样,两边都不敢开火,因为会把对面的人打死。

就这样,兜了几圈子,猪兄找了个空子,一头撞了出去,跑的潇洒极了。

后来,王二又见过他的猪兄它一次,它长在一片甘蔗地里。它长出了獠牙,已经不允许王二靠近了。

对此,王二虽然很痛心,但也赞成他的猪兄对居心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王小波: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的品性,不光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王二自己,就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设置,其本质上就是这么一只特立猪行的猪啊。只是,王二还没有他的猪兄潇洒。

在《万寿寺》里,王二是个失去记忆的人,记忆虽然失去了,但本能还在。

王二看不得别人坐在屎里,总打算修好万寿寺里的锅炉,要不是白衣女人拦着,就动手了。

薛松是个能工巧匠,会修各种东西,会做各种东西,为了抢红线为妻,还特意为红线造了个笼子。

最后,王二生活在北京城,薛松先是生活在凤凰寨,后是生活在长安城,或者说先是长安城后是凤凰寨。

最后,王二和薛松再也分不了彼此了。

在《黄金时代》里,王二插队时是条大汉,走路从来不带回头的。

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设置,一言不合,就带着陈清扬,跑进了山里,在山里过了好一阵子潇洒的日子。

这倒和他的猪兄,一样潇洒了。

只是后来,他又回来了,写各种没完没了的检查,猪兄明显比王二潇洒。

在《我的阴阳两界》里,王二是个身长两米,声震屋宇的大汉。阳痿后住在地下室里,看看书,拉拉拉力器,生活倒也自在。谁也设置不了他。

可病好后,就得到楼上去参加各种会议,修理各种设备了。这时候,他会相信他的猪兄。

《革命时期的爱情》里,王二是个多毛的小个子,不参加任何会议,看谁不顺眼还能打个一架,倒也潇洒,只是后来落到了X海鹰手里,就没那么潇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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