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大年初一,《流浪地球》上映。截至今日,《流浪地球》票房已突破40億,成為中國內地影史票房榜亞軍。作為《流浪地球》的原著作者,劉慈欣被戲稱為“小破球背後的男人”,為中國科幻電影引領了春天。

2月18日下午,《阿凡達》《泰坦尼克號》《終結者》導演詹姆斯·卡梅隆來到北京,與科幻作家劉慈欣對話。

這場對話被官方號稱“科幻世界雙神對談”,確實不為過。他倆都是科幻愛好者、物理科學愛好者,二人分別代表著科幻電影與科幻文學,甚至可以代表好萊塢工業和中國科幻文學的最高水準。

現場,劉慈欣問卡梅隆“最希望看到什麼樣的中國科幻電影時?”卡梅隆不假思索地說:“《三體》。”這一回答讓在場觀眾一度沸騰,“旁聽”的觀眾裡,有科幻導演郭帆、張小北,科幻作家郝景芳等人。

兩人還聊了些什麼?往下看~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一個是全球影史票房之王,一個是科幻小說最高獎雨果獎得主,這場對話轟動了整個中國電影行業和科幻界。

二十年前,卡梅隆就已經是擁有多部電影大作的知名導演,彼時的劉慈欣還只是一個在小小火力發電廠工作的電工,偶爾寫寫沒幾個人看的小說。

二十年後,大神與曾經的電工坐在一起談笑風生,這場景本身就充滿了科幻色彩。

兩個定義科幻的巨星,一場關於宇宙的對談,想不到兩人在後臺見面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是學天文學的?”“不,我是工程師。”“哎呀,我大學也是學工程的。”

“你希望看到什麼樣的中國科幻電影?”

“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聽完卡梅隆的回答,耿直的大劉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呃…呃…《三體》對我們目前的經驗和能力來說,確實有一定困難。”

不過,卡梅隆對《三體》也不全是溢美之詞。為宣傳自己擔任編劇及監製的新作《阿麗塔:戰鬥天使》來到中國的他並不想讓這場對談變成一番空洞客套的“商業互吹”。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卡梅隆認為劉慈欣的作品大多在探討和揭露人性黑暗的一面、對人類未來的悲觀,但他更希望看到中國科幻電影能多拍些讓人們樂觀的內容。

談及中國科幻電影的未來方向,卡梅隆認為中國電影的視覺效果已經發展起來了,能夠和全球的一些特效公司媲美:“可以從軟科幻出發,往後開發一些像《三體》一樣的硬科幻。”劉慈欣則表示中國觀眾對中國科幻電影的反應“幾乎是一個千古之謎了”,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正確的方向一定是多種風格的,有傳統的硬科幻,也要有很文學、大眾化的軟科幻。”他說。

同時,劉慈欣也拋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也許科幻電影可能會迎來一個時代,創作狀態變成和科幻小說一樣,一個人就可以造出一部科幻大片。我們把他叫做電影作家,不是導演,沒有什麼可導的。”

卡梅隆笑著聳聳肩:“好吧,那你來當導演吧,我讓賢。”

論壇的最後,《流浪地球》導演郭帆上臺給卡梅隆帶來了一件禮物:水墨畫。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畫上是終結者T800與阿麗塔的組合,將中國傳統水墨畫的手法與卡梅隆創作的人物相結合。卡梅隆收到郭帆親自畫的禮物非常開心,現場觀眾再一次沸騰,紛紛羨慕起“實力追星成功”的郭帆。

其實,卡梅隆與中國科幻電影的緣分不僅於此。

2月5日,電影《流浪地球》上映首日,導演郭帆就發了一篇微博長文,以父親的口吻給“小破球”寫了一封信,信中第一個感謝的人就是詹姆斯·卡梅隆。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郭帆說,自己在15歲時看了卡梅隆導演的《終結者2》,從此立志要拍科幻片。

這封信發出後,上個月才開通微博的卡梅隆很快回復了郭帆,並希望“流浪地球的太空之旅順利,也祝中國科幻電影之旅好運。”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郭帆導演興奮回覆“我的天!我的天!”網友也紛紛打趣,“這條微博建議郭導裱起來。”

誠然,卡梅隆的科幻電影影響了一代人,無論是《阿凡達》還是《終結者》系列,卡梅隆的科幻電影中都帶著對科技又愛又恨的情感,敘述充滿未知的未來。

科幻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它開闊我們的思維,激發我們的想象,給我們帶來全新的觀察視角,讓我們重新審視過去和現在,同時憧憬未來。

以下對談內容根據現場實錄整理:

最感興趣的科幻領域

劉慈欣:我和卡梅隆導演剛剛在後臺談到了阿瑟·克拉克,正是克拉克的作品把我引向了科幻的道路。所以我最感興趣的科幻領域就是,描寫特別遙遠的,用想象力才能到達的未知世界,就像克拉克的作品中描寫的那樣。和我的工程師背景沒有關聯,因為工程師是面向現實、工匠的東西,我喜歡的是面向未知、未來的東西,更超脫、更有哲學色彩的東西。我想去學天體物理,但是分不夠,我只能考上工科學校。(大劉曾謙遜地表示——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對阿瑟·克拉克作品的拙劣模仿。)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阿瑟·克拉克,英國科幻小說家,其作品的許多預測都已成為現實

卡梅隆:我最初讀大學時學的是物理和天體學,我個人感興趣的正是這些未知的東西,尤其是最新的科技發現。

那個時候,我喜歡去探尋神為何物,自然世界為什麼會存在,自然規律是什麼等問題。這也是我之後創作科幻的助推力,不管是拍電影還是寫小說都是因為好奇心。

只不過,科學和科幻的不同之處在於,科學家投入一輩子的時間尋找答案,而科幻小說家則是編造一個東西出來,所以我們更快。我們不在乎答案是否正確,只需要得到一個答案就可以,我們是無需負責任的。但是對於科學家來說,是要遵循真實規律的。

我覺得我們其實在做很多科幻實驗,過去科幻的東西變成了現在的現實。所以我們也是在推動科技向前發展,科技發展之後又能反過來改變生活的方式,改變我們的社會,改變我們的社交方式。沒有人會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因為充滿未知讓人激動。

想看什麼樣的中國科幻電影

卡梅隆: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劉慈欣:於我而言,倒是希望先拍一些比較容易的,至少在視覺和故事上比較容易一些的。《三體》對我們目前的經驗和能力來說,確實有一定的困難。您能否設想一種您希望看到的中國科幻電影,而不是具體的哪個作品。

卡梅隆:我覺得科幻電影有很多不同類型,從荒蕪人煙的逃亡到非常黑暗的世界都有。在您的作品中,就有上百個故事,描述社會如何進化、技術如何突破、自然如何變化、宇宙如何運轉。當然裡面也有一些黑暗的部分,有自然與人性的對抗,當自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時,人要怎麼生存下來。

我是樂觀主義者,喜歡樂觀的故事,但不見得非得有最終圓滿的結局。您的故事打開了新的視角,讓中國科幻電影上了新臺階。

我想看到您的故事,讓不同的導演去探索這些故事吧。我們不需要告訴他們怎麼做,只要鼓勵他們就好了。他們想要做什麼,對什麼感興趣,想要什麼樣的夢境,想把什麼搬上大銀幕都無所謂。我們要給他們機會,說不定會有人工智能佔領世界的故事,拯救世界的故事,又或者是人工智能從我們的手中拯救它們的世界。所以在座的各位如果對這些議題感興趣,也可以試著拍一拍。

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劉慈欣:我接下來會繼續寫故事。我是一位作家,要用全部力量去寫新的科幻小說。近來想寫一些和以前的題材不太一樣的科幻作品,並且盡最大努力不去想會不會變成電影。現在寫作的時候總是被這樣一個惡魔式的念頭纏著,很難擺脫,但是我還是試著擺脫,因為這會帶來限制。

中國科幻電影如何發展

卡梅隆:可以先向大眾推廣科幻的基本理念,往後就可以多開發一些像《三體》的硬科幻。當然,中國市場您最有發言權,您怎麼看?

劉慈欣:我對中國觀眾對於中國人自己拍的科幻大片的反應也不是太清楚,這對我們來說幾乎是一個千古之迷,我們對此都很好奇。但是今年春節,至少我們找到了部分答案,觀眾的反應還是很讓人高興的。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至於中國未來科幻電影的發展方向,我認為正確的方向是多種風格的,各種各樣的科幻電影都得到充分發展。有很傳統的硬科幻,也有很文學的,或者是大眾化的科幻,這才是一條正確的道路。我不希望看到中國的科幻電影被某類作品形成框架給框住了,我認為這是一個很不樂觀的現象。

當然了,現在說這些還有點早,我們的一切才剛剛開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科幻文學和科幻電影的關係

劉慈欣:我感覺科幻電影,特別是高成本的科幻片,更適合原創的劇本,不適合改編。但是近年來,至少美國科幻電影的改編比例好像是增大了,比如《火星救援》《降臨》等。據我所知,最近《沙丘》可能要在3月份開拍。

但是我覺得,中國的科幻電影原創會更適合一點,問題是我們國內很缺少科幻編劇,這是科幻電影發展的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這需要時間去培養、鼓勵科幻編劇的成長。

卡梅隆:我自己不是小說作者,我本來是編劇,所以我們的工作性質有所不同。但是我覺得有意思的是,過去四五十年前科幻電影的重要任務是把三四十年代的一些已經很成熟的科幻理念,用電影的方式普及到大眾。

我覺得科幻文學和科幻電影之間存在一個滯後,文學一直在前沿,但是電影觀眾比較挑剔,他們不一定喜歡這些很黑暗、很陰暗、很烏托邦的故事。在七十年代,本來作為主流種類的科幻電影已經不復存在了,因為太黑暗,都是講核武器、流行病,非常悲觀的。突然七十年代末出現了《星球大戰》改變了一切,科幻又流行起來。

我做的科幻大部分是原創。那些歷史上具有突破性的科幻片,比如《2001:太空漫遊》和《星球大戰》,它們也幾乎都是原創。從歷史的角度看,改編科幻是很難的。一直有人試圖改編《沙丘》,但在我眼裡都是失敗的。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星球大戰》是美國導演盧卡斯執導的一系列科幻電影,前三部均獲得奧斯卡金像獎等多個獎項。

電影只有兩小時的時間,條件非常有限,很難把宏大的故事講清楚。要麼詳細地只能拍一小段,要麼都拍,但是會很膚淺。我覺得這是科幻的一個老難題。我們深愛的小說很有內涵,但要將其在銀幕上呈現出來是很難的。所以我覺得最好的科幻電影是原創的,而不是改編的。不是說不可能改編,只是說有難度而已。所以,建議大家都去原創故事。

不過,我還是希望看到《三體》改編的電影。

中國科幻電影的春天來了嗎?

卡梅隆:視覺效果在中國已經發展起來了,雖然很難,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已經達到一定的高度,也可以和全球其他一些視覺特效公司相媲美,這是其中一個方向。也就是意味著中國在這一方面已經準備好了去迎接科幻大片,任何我們可以想象出來的東西都能在電影銀幕上被實現。

中國在世界上已經是最大的電影市場了,也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所以我們要從這個層面尋找答案。為什麼中國能變得如此強大,因為技術,因為科技發展,能讓中國在世界上占主導地位,所以我們在座的每一位都看到了中國的變化。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發展如此迅速的國家,不管是經濟還是社會都發展那麼快,這個國家是中國。未來會發生什麼?有一句老話:科幻電影不是預測未來,科幻電影是阻止不好的未來發生。所以,我們很多科幻小說家都在試想人類會怎麼樣毀滅,我們怎麼樣去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提前去考慮到這樣一個壞的結局去規避它。

現在大家都在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也有很多的電影在這樣一個特別好的時機湧現出來,你不是創造這樣的潮流,而是把這樣的潮流寫出來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只是這個潮流的開始。

卡梅隆對話劉慈欣:我想看《三體》拍成電影!

劉慈欣:我可以從兩方面回答。中國什麼時候能產生出繁榮的科幻電影的市場,這與科幻電影本身沒有關係。它是一個大時代造就的東西,時代是不是到這一步了,如果到這一步,科幻電影肯定會出現的。中國首先必須處於一個快速發展,快速現代化進程中的這麼一個時代背景,它擁有強烈的未來感,這種情況下,我們才有產生科幻電影的條件。

從專業的行業內的角度來說,我覺得現在我們與美國科幻電影最大的差距,中國的科幻電影沒有像美國那樣的完整的工業體系,所以做起來很艱難。但是我覺得這些困難隨著我們努力總會克服的。我們要產生一個好的科幻電影的市場,必須有優質的原創內容,可是我們現在國內缺少這種優質的原創內容。

我說一個題外話,現在科幻小說的創作和科幻電影的創作是兩個極端。科幻小說是一個人在寫,科幻電影是一個巨大的團隊在做,像《流浪地球》7000人在做。我作為一個科幻小說的作家,我設想科幻電影可能會迎來那麼一個時代,這個時代不會太遠,科幻電影也回到科幻小說的創作狀態,也變成個人的創作。

我覺得技術的發展很快很可能讓一個人,我們把他叫做電影作家,不是導演,一個人就可以造出一部科幻大片了,這個時代我認為會到來,很可能不會太遠,我們也得做好準備迎接這個時代。


無論是科幻電影還是科幻小說,我們都有漫長的路要走。不僅要保持現在的高水準,更要任重道遠,懷著匠心精神,寫好中國故事,拍好科幻電影。

中國科幻電影的未來,需要中國電影人,也需要我們。

※ 部分素材參考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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