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餃子》

《吃餃子》

一到過年,就使人想到吃餃子,而且往往是童年的餃子。年三十下午開始剁餃陷,餃陷是蘿蔔摻五花肉,蘿蔔切成絲,肉切成丁,放在一起剁,直到陷黏了為宜。一個村莊,上百戶人家,一起剁餃陷,聲音此起彼伏,宛如一道誘人的交響樂。

晚上,把餃子包好,排成行放在簸箕裡或者饃盤裡,咋看去,像一片片魚鱗。我家十幾口人,男丁居多,特別的能吃,往往要包上兩大簸箕。年初一早上開始下餃子,一個土坯支的鍋上,冒著騰騰熱氣,猶如一個熱水泉。母親瞅著鍋裡的水,鐵鍋的底部開有氣泡了,慢慢地,水沸了,冒出股股大花,像是魚在水裡攢動。母親先把每個餃子活動一下,然後端起簸箕,斜著身子開始往鍋裡下餃子。

我們也忙碌起來,各自拿好自己的碗筷,圍著母親,伸著頭說:“一群小白鵝,嘟嘟都下河!”

母親大聲地說:“離遠點,燙著!”

餃子到了沸水裡,起先沉到鍋底,幾秒鐘後,母親用勺子貼著鍋底慢慢地鏟著,以防餃子黏在鍋上。打了三遍水後,餃子漂上來了,胖胖的,白白的,表明已經熟了。我們便一人一碗地盛了,或蹲或站,端到各處去吃。講究點的,放在案板上,剝根大蔥或蒜瓣,就著吃。母親盛一大碗去喂大黃牛,嘴裡叨唸著:“打一千,罵一萬,年早午吃頓飯。”

二十年後,我在城裡過年,餃子的吃法有了變化。首先是人少了,就我們三口人,五六十個餃子足夠了。餃陷不用手工剁,機器一絞就成,下餃子不用鐵鍋,小鋁鍋或鋼精鍋。吃法也講究多了,預先準備好薑絲蒜末,用醋調好,筷子夾起餃子,慢慢地咬嚼,輕輕蘸醋,文明而優雅,有些像《紅樓夢》的十二釵。有時為了省事,乾脆到餃子館去,那裡一切都是現成的。

現在吃餃子更省事,到超市買現成的,而且品種繁多,三鮮餡的,羊肉餡的、牛肉餡的,韭菜餡的、蒜黃餡的、蝦陷的等等,應有盡有。餃子館也多了起來,什麼大嫂水餃店、東風水餃店、水餃老店等等。但有一件事很怪,就是我越來越覺得餃子味淡了,氣氛疏了,而且越來越沒了興趣。

今年的臘八,我同妻商議,準備回老家吃餃子,自己剁餃餡,自己包餃子,用木柴燒火,用鐵鍋煮餃子,並把兄妹幾個都找來,大家一起動手,熱熱鬧鬧。還別說,真找到了當年的感覺,吃餃子的氛圍又回來了。缺憾的是農村沒有牛了,所以餃子喂牛這一道風景沒有找回。

漸漸地我悟出一個道理,經過自己勞動所得到的快樂,才是最幸福最有意義最長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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