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者不合流俗,反對圖讖,屢批皇帝逆鱗,受到嚴懲而喪命

大學者不合流俗,反對圖讖,屢批皇帝逆鱗,受到嚴懲而喪命

桓譚先生,字君山,沛國相人,兩漢交替之際著名哲學家

桓譚先生(公元前40--公元32),字君山,沛國相(今安徽淮北市相山區)人,兩漢交替之際著名哲學家、經學家、音樂家、天文學家,歷事西漢、新莽、東漢三朝,《後漢書-桓譚傳》載:桓譚“好音律,善鼓琴。博學多通,遍習《五經》,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學,數從劉歆、楊雄辨析疑異。”如此博學多才的大學者,其性情舉止,卻有些乖張,“性嗜倡樂,簡易不修威儀”,特立獨行,任性而為,不修邊幅,不合流俗,鼓琴奏雅,多為狂亂之調;出口滔滔,卻是非聖之言。他儘管學識淵博,卻對那些腐儒不屑一顧,多次與大學者劉歆、揚雄辨析討論哲學疑難問題,經常發表“反動言論”,嬉戲嘲弄迂腐之徒,給自己帶來麻煩,“而憙非毀俗儒,由是多見排抵”。

漢成帝時期,17歲的桓譚進入官場,當了一個不起眼的議郎,成為皇帝眾多隨從中的一個。漢成帝劉驁沉湎酒色,荒淫無道,早期專寵面首張放,《漢書》說張放“少年殊麗,性開敏”,成帝對他恩寵入骨,提拔為中郎將,“與上臥起,寵愛殊絕”,兩人整天黏在一起,形影不離,激怒太后王政君,下令將張放流放荒僻之地,成帝百般思念,哀嘆流涕,“璽書勞問不絕”。張放倒也情長,對成帝思念不已,“思慕哭泣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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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飛燕,掌上舞蹈,冠絕天下,紅顏禍水也

成帝儘管好男色,對女色的淫嗜,一刻也不鬆懈,先是班固老妹班婕妤得寵,後來是大名鼎鼎的趙飛燕、趙合德姐妹寵冠後宮,趙氏姐妹豔麗如花,心狠手辣,屢屢掐滅成帝嬪妃之子,而成帝昏庸徹骨,至於在趙合德的逼迫下,親手掐死許美人誕下的皇子,民謠雲:“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

漢成帝駕崩,因為無子,其弟定陶恭王劉康之子劉欣繼任,是為漢哀帝。哀帝空有治國之志,卻無治國之才,好男色倒是古今一流,他與男寵纏綿悱惻,同床共枕,一天早晨,哀帝欲上朝,董賢依然酣睡,頭枕著哀帝衣袖,哀帝怕驚擾他,便割斷衣袖,起身上朝,世稱“斷袖之風”。

哀帝時期,桓譚官位並未升遷,依然是個議郎。他與哀帝皇后傅黛君的老爹傅晏相善。傅黛君早期受寵,國丈傅晏頗為得勢。後來董賢與哀帝“相戀”,董賢老妹被召入宮,封為昭儀。哀帝愛屋及烏,董昭儀十分得寵,傅皇后被晾在了一邊。傅晏失勢,悶悶不樂,向桓譚傾訴,桓譚以武帝時期衛子夫之事告戒他,要收斂、謙退,以避不測之禍。傅晏大感驚悚,“遂罷遣常客,入白皇后,如譚所戒。”這才避免了遭受董賢之害,“故傅氏終全於哀帝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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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帝與董賢,愛戀情深,傳誦古今也

董賢后來官升大司馬,久聞桓譚大名,欲與之交。桓譚嘿然一笑,致書董賢,“說以輔國保身之術,賢不能用,遂不與通。”——至此,桓譚的耿介與迂腐,顯露無遺。董賢是皇帝的親密愛人,勢焰熏天,多少勢利之徒削尖了腦袋千方百計巴結,人家屈身來拜,你不但不肯順著竿子往上爬,還教訓人家要學習什麼“輔國保身之術”,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給人家一個不大不小的難堪嗎?董賢還算厚道,沒有因此發怒,藉機懲罰這個牛逼哄哄的桓大學者,只是不理拉倒了。

歷史車輪咔咔作響,駛入了王莽時代,王莽高居“居攝”之位,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天下之士,莫不竟褒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天下許多才子紛紛獻媚求榮,他們稱頌王莽道德崇高,輝耀天地,舉世無匹。馬屁擾攘之聲,天地瀰漫,只有桓譚獨守寂寞,默然無語,既不唱讚歌,也不作符命,渺渺獨立世間,憮然不知今夕何夕也。王莽並不計較,任命他為掌樂大夫,也算用其所長吧。更始帝劉玄上臺,請桓譚出任太中大夫,主掌論議,大有倚重之意。

劉秀建立東漢,史稱“漢光武帝”,百官朝賀,百廢待興,桓譚被徵召入朝,因為上書言事“失旨”,即不符合光武帝旨意,未獲任用,後來經大司空宋弘推薦,才被任為議郎給事中。

大學者不合流俗,反對圖讖,屢批皇帝逆鱗,受到嚴懲而喪命

光武帝劉秀,頗有賢名,晚年痴迷圖讖,迫害桓譚,成為抹不去的汙點

終有漢一朝,無論西漢,還是東漢,桓譚作為天下聞名的大學者,官職卻很卑微,但他的思想之經緯,去瀰漫天地,籠蓋八荒。其所著《新論》,言“當時行事”29篇,篇名有《本造》、《王霸》、《求輔》、《言體》、《見徵》、《譴非》、《啟寤》、《祛蔽》、《正經》、《識通》、《離事》、《道賦》、《辨惑》、《述策》、《閔友》、《琴道》等。他還著有賦、誄、書、奏等26篇。他的《陳時政疏》,說選賢任能,論設法除奸,倡重農抑商,導統一法度,可謂諍言歷歷,光彩疊現,閃爍著真知灼見。

晚年的劉秀,已不復當年的雄姿英發,他迷信圖讖,並頒行天下,以此籠絡人心,神化皇權,那些反對圖讖者,紛紛受到嚴厲懲處。自古帝王,以祥符招搖天下,以圖讖愚弄世人,原也不足為奇。這時候,桓譚又開始與皇帝較勁,上了一篇《抑讖重賞疏》,予以勸諫。他說,所謂正宗儒學,“鹹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天道性命,聖人難言,後世淺儒,哪個能懂?“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他希望光武帝聽取意見,“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

此疏奏上,光武帝很是惱怒,只是不便發作。皇帝迷戀圖讖,你卻大批特批,說說也就罷了,還寫成奏疏,還直送到皇帝眼前,這不是啪啪打皇帝的老臉嗎?——皇帝臉色漸漸由黃轉綠,是絕對必然的。而這時,他的《新論形神篇》又出籠了。那時,社會上“長生不老”觀念盛行,桓譚對此嗤之以鼻,他說,“生之有長,長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時之代謝矣。而欲變易其性,求為異道,惑之不解者也。”他提出“以燭火喻形神”之論,來比喻形體與精神之關係:“精神居形體,猶火之燃燭矣,燭無,火亦不能獨行於虛空。”就是說,蠟燭點燃,才有燭火,蠟燭燒盡,燭火熄滅,哪有蠟燭已盡而燭火依然燃燒的荒謬事情啊?

桓譚先生的形神論,具有樸素唯物主義色彩,對稍後出現的無神論者王充撰寫《論衡》,產生了很大影響。王充說:桓譚先生的《新論》,“論世間事,辨昭然否,虛妄之言,偽飾之辭,莫不證定”。

大學者不合流俗,反對圖讖,屢批皇帝逆鱗,受到嚴懲而喪命

蠟燭點燃,才有燭火,蠟燭燒盡,燭火熄滅,哪有蠟燭已盡而燭火依然燃燒的荒謬事情啊?

然而,當他正徘徊在思想的迷宮裡,上天入地而求索,建構自己的思想王國的時候,光武帝心中的惱怒之火,已經開始嗤嗤冒煙。

中元元年(56),朝廷擬建一座觀察天象的靈臺,光武帝詔令群臣商議,他對桓譚說:“吾欲以讖決之,何如?”桓譚沉默一會兒,說臣不讀讖書,皇帝問為何不讀?桓譚只得實話實說,批評圖讖是歪理邪說,劉秀喝道:“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 桓譚嚇得仆地叩頭,直至流血,方才免死發配,貶為六安郡(今安徽六安縣)丞,老先生驚懼交加,還沒走到貶所,就死於途中了。一代學術宗師,就此湮滅,光武帝之罪大矣。

先哲雖逝,文脈長存。如今,東漢王朝遠逝矣,光武帝劉秀遠逝矣,而桓譚先生與他的思想,如冉冉燭火,閃耀在無盡時空裡……

(2019,3,5)

大學者不合流俗,反對圖讖,屢批皇帝逆鱗,受到嚴懲而喪命

傾盡千百意,且作掌上舞,傾倒君王心,江山即崩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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