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選擇“重返北上廣”?各地“搶人大戰”正酣,

中新經緯客戶端2月24日電 (韋君)當各地吹響“搶人大戰”的號角時,在上海已經工作了七八年的覺得,是時候挪個地方了。

本科畢業的吳超在上海一直沒有落下戶口,也買不起一套房子,這成為他心上的一根刺。而他家鄉所在的省會城市,不僅可以在幾個月內辦好戶口,還能提供一筆人才補貼,最關鍵的是,房價比上海要低很多。

就這樣,吳超在2018年告別了上海。不過,一年時間不到,吳超又選擇了回到上海。

在各地“搶人大戰”愈演愈烈的時候,吳超們卻選擇從“逃離”到“重返北上廣”,這背後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他們為什麼選擇“重返北上廣”?各地“搶人大戰”正酣,

資料圖 中新經緯攝

“在家鄉,我已經成了問題青年”

行李箱的後腳輪越過出租屋的門檻,在地板上落定後,劉海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實。這不是他第一次從家鄉回北京,但卻是第一次在這個出租屋裡找到了“回來”的感覺。大學畢業進入第六年的他,剛剛完成了一個在他看來十分重大的決定。

“今年回來了,就是要準備在這裡紮根了。”他坦言,前他曾經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在回老家和留在北京兩個選項之間搖擺不定了好長一段時間。

最終,是回老家過春節這趟旅程促成了最後的決定。

今年28歲的劉海沙來自某中部省份的一個小縣城,每次在向別人介紹自己家鄉時,他都會自覺地加一句:“小地方,您應該沒聽說過吧?”

這個小縣城曾經承載著劉海沙童年快樂的回憶,不過近年來已經逐漸被林立的高樓和越來越寬的馬路所取代。“”的概念也被當地開發商“引進”炒作,在短短兩三年間劉海沙母校附近的樓盤價格幾乎翻了三倍,被炒到了近六千元一平,而當地居民的人均收入不過兩千元一個月。

雖然硬件設施日益現代化,但小縣城裡大部分人的思想卻依舊封閉保守。這次過年,因為勸長輩不要在有孕婦的裡吸菸,劉海沙被一眾親戚斥為“忤逆”“忘本”“讀了幾年書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再加上他又拒絕了姑姑安排的,“不懂事”的標籤就被親戚們牢牢貼在他身上了。

“長輩說的肯定都是對的,無論怎樣他們是不會害你的。”最疼他的母親這樣寬慰他。而母親正是因為聽長輩的話,在一段充滿家暴和背叛的中苦苦掙扎了大半輩子,只因為離了婚的女人在當地人的眼光中都是“有問題的”。

28歲仍沒結婚的劉海沙也正成為他們眼中的“問題青年”。“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有的話早早去找醫生看啊,早發現早治療,年紀這麼大了可耽誤不起了啊。”母親在親戚和鄰居們的旁敲側擊下也沒忍住,偷偷問劉海沙單位有沒有組織體檢,體檢有沒有什麼問題。

當劉海沙告訴母親,自己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不想馬上結婚,且大城市裡35歲甚至40歲不結婚的人多得是時,他的母親竟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家過年的七天裡,他幾乎天天都被各種親戚,甚至是“那種叫不上名字的親戚”至少催一次婚。“也不知道他們對別人生活的掌控欲從哪來的,可能是太閒了吧。”

他們為什麼選擇“重返北上廣”?各地“搶人大戰”正酣,

資料圖 中新經緯常濤 攝

“我的孩子不能在那樣的環境長大”

和劉海沙不一樣的是,李思淼十分確定,家鄉大部分人的問題都在於“太閒了”。“一天到晚沒事幹,不八卦還怎麼生活?”

無所事事致富無門也滋生出風氣。近年來,在李思淼的家鄉,一個東部三線城市,地下六合彩的盛行就是一個最好的佐證。

李思淼的伯母早年間曾在沿海地區做生意,在那裡她將畢生積蓄投入到六合彩中,最終幾乎血本無歸。但她並不死心,在回到老家後,她“致力”於推廣這種地下六合彩,並逐漸學會了如何坐莊。在把周圍的親戚朋友拉下水後,李思淼的伯母從某種程度上實現了自己的“致富”夢,而代價是和這些親戚朋友完全斷絕了關係。

而李思淼的父親致富的手段則是放貸。幾年前,他將一筆錢投給了當地政府重點扶持的一個項目,月息2分,也就是意味著借10萬元出去一年到期後能收回12.4萬元,年化利率高達24%。不過,在收了三年的利息後,這個項目走到了破產清算的邊緣。錢能否要的回來,是他父親目前最大的擔憂。

不過儘管如此,過年期間,李思淼的父親仍在外頭天天打牌消磨時間。打牌,是小城的一項重要。三五個人在一起,能從早打到晚,甚至連飯都不用吃。如果不會打牌,就會被當地人視為“異類”:怎麼連牌都不會打哦?!一些人甚至管將“打牌”直接叫做“上班”:一是因為牌搭子們通常有固定的集合時間,打起牌來也和一樣“朝九晚五”;二是因為這可能是他們收入的唯一來源。

他們為什麼選擇“重返北上廣”?各地“搶人大戰”正酣,

資料圖 中新經緯薛宇飛 攝

大人們忙著打牌,小孩則在一旁忙著吃雞(玩遊戲)、刷抖音。李思淼的表弟今年剛上一年級,因為長期毫無節制地使用電子產品,表弟的眼睛程度已經快趕上他了。

李思淼問表弟今年英語考了多少分,表弟搖頭晃腦就來了一段抖音神曲:“我睡不著,我腦殼疼,我腦袋有點昏。”再問數學有沒有學設未知數,表弟又回了另一段抖音神曲:“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高潮。”

在北上廣的小孩們週末忙於穿梭在各個補習班時,小表弟的週末活動通常就是吃雞。“給他一個,他就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不然就秒變熊孩子。”小表弟的父母,也就是李思淼的舅舅舅媽平常忙於打牌,一般也不管小表弟在做什麼。他們也沒有的概念,在他們眼裡,語文數學90分以上就是好孩子,畫畫、跳舞這些特長都是不務正業。

有了這次春節回家的經歷,李思淼更加堅定了自己要留在深圳的信念。“別的先不說,我實在不想讓我未來的小孩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

“我不想當精神上的流浪人口”

他們為什麼選擇“重返北上廣”?各地“搶人大戰”正酣,

資料圖 中新經緯董湘依 攝

在上海的時候,吳超經常會冒出當“逃兵”的念頭。不合口味的上海本幫菜、潮溼的天氣、令人絕望的房價,以及遙遙無期的戶口……這些都是他想逃離的理由。哪怕不回家,去個壓力不那麼大的二線城市,應該也要比現在輕鬆吧。

2018年伊始,多個城市打響搶人大戰,給戶口,給補貼,這些對於至今在上海仍只有一張居住證的吳超來說都是誘惑。

“沒有戶口,有時感覺自己就是流浪人口,沒有歸屬感。”在家人的催促下,吳超在去年年初已經通過中介辦好了家鄉省會城市的戶口。本著先成家後立業的想法,吳超決定入手一套當地的房產,準備就此紮下根來踏實生活。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等待戶口下來的這段時間裡,當地房價迎來了一輪迅速飆升,每平米單價迅速突破2萬元每平方米,而當地的平均工資不過6000元左右。吳超猶豫了半天最後掏出了在上海工作多年的積蓄付了首付,不過貸款壓力對收入大幅縮水的他來說並不比在上海輕鬆。

如果說工資的斷崖式下跌已經讓吳超感到不適應,那麼接下來在這個網紅二線城市的一年工作經歷更是讓吳超感到無所適從。

“在上海的時候覺得每個公司都是要交的,回去後才知道,交這些都是要看指標算名額的。”更讓吳超“大開眼界”的是,一個依靠技術人員“吃飯”的公司,裡面居然塞滿了各類關係戶,這些人平常幾乎不來上班,除非單位要發過節福利了。

在上海的時候,吳超只需要幹好自己的活兒就行了,而來到這家公司後,吳超發現,他還需要補的課實在太多。“酒桌上該怎麼敬酒,領導的母親有什麼喜好,同事裡誰誰誰絕對不能得罪,一天下來,真正乾的事不多,但是心特別累。”不僅如此,工作較真的吳超還被幾個同事在背地裡吐槽“沒有眼力勁兒”,“拉低了其他同事的生活質量”。

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年終獎。以往習慣了按績效排名來發年終獎的吳超在同事的閒聊中偶然間知道,儘管自己在這家公司技術排名最靠前,但是年終獎卻遠遠排在幾個關係戶之後。

在前一天,他向領導遞交了辭呈,決定休息一段時間就回上海,哪怕短期內拿不到戶口。“我不想當精神上的流浪人口,在一個沒有認同感的環境裡浪費自己的青春。”

劉海沙則慶幸自己只用一週時間就完成了這趟心理上的“重返”旅程。當他拉著重重的行李箱行走在小區的馬路上發出節奏清晰的噠噠聲時,他突然想起了的詩,他告訴自己,這一次,他是歸人,而不是過客。

近兩年,全國各地人才政策密集出臺,“搶人大戰”輪番上演。數據顯示,截至2月18日,在2019年發佈各種人才引進與落戶等政策的城市已超過16個。業內人士預計,未來將會有更多城市加入2019年升級版的“搶人大戰”行列。

然而,與此同時,像吳超一樣在逃離北上廣後又選擇重返北上廣的人卻並不在少數。BOSS直聘研究員院長常濛曾透露,根據數據追蹤,有23%的人會在逃離深15個月左右時,選擇迴歸一線城市。(中新經緯)

(為保護採訪對象,劉海沙、李思淼、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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